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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夫人,令公子在我们警署里的情况,就是这个样子了。”巍警司简单说明。
莫征衍在警署里犯病吐血一事,巍警司惊吓不已,只得请示了上级。上级也是讳莫如深,瞧不出个明道来,最后只得道:你还是跑一趟莫家通知一声。
这个时候的莫夫人,她人在港城莫宅。不过是一日的光景,昨日她还前来警署探视莫征衍,谁知道今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骆筝今日一早就赶来询问莫征衍的状况。但是还来不及多聊,警方的人就到了。在听到转述的经过后,骆筝一颗心都提起了,“他呕血了?”
“呕血了,为什么不送医院去!”骆筝当下怒问,“他现在只是嫌疑人,不是罪犯!就算是罪犯,他也有权治疗,他有这个权利!”
“是是是,请冷静……”巍警司汗津津的,他皱眉道,“我们警方也提议要将莫先生送去医院治疗。可是莫先生不同意!”
作为一个嫌疑人,能够出警署,那是万幸的事情。谁会愿意坐穿在这警署里边不肯走,除非是一个疯子。可是莫征衍,他明明那么清醒。神智清楚精神也没有一点问题,这真是让巍警司万死也想不通了!
“你说什么?他不同意?”骆筝错愕。
姜姐也是不敢置信,一旁的莫夫人也是惊到了。
巍警司一头雾水。“是啊,莫先生说他没事,挺好的,只是老毛病犯了,没什么大碍。还说劳烦我。联系你们给他带点药。”
他这是疯了吗!
莫夫人想起昨日和他见面,她颤了声,“他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了?我去见他!”
“很抱歉,莫夫人,您昨天已经探视过他了,根据规定,一周内您都不能再探视莫先生。”巍警司却也是做好了对策,仿佛料到莫家这边会如此。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即便是豪门世家也是没有办法,莫夫人刚刚站起来,又是一怔。
“莫夫人,还是请把药给我,我好送去给莫先生吧。”巍警司催促道,“莫先生说,让我联系他的两位助理拿药。”
莫夫人一凝,她朝姜姐吩咐道,“去找齐简和何桑桑过来。”
那两人平时会住在莫家,当莫征衍不在的时候,若是没事则是会住到武道馆去。莫家的私人道馆,几乎是他们从小长大的第二个地方。齐简和何桑桑一接到电话,驱车赶回了莫宅。
果然,他们的手里拿着那箱子。
是木质的箱子,里面装的是莫征衍平时服用的药。
“夫人,这是莫总的药。”何桑桑上前道。
姜姐上前接过,又是走到巍警司面前递上,莫夫人朝他道,“麻烦巍警司了,请多关照。”
“莫夫人客气了,那我们也就告辞。”巍警司传达过后取药离去。
警方一走,莫宅处却是气氛凝重。
莫夫人一对上齐简和何桑桑两人,鲜少动过怒的她,却是沉了丽容。
“齐简,何桑桑!你们是少爷亲自选的,从小就跟着,我一直都很放心你们,也叮嘱过你们,要是少爷犯病了要立刻告诉我,你们就是这样辜负我的信任吗!”莫夫人怒喝,那女声掷地有声缭绕于耳。
此时,齐简和何桑桑两人一致的动作,却是双双下跪,他们两人都是莫家自小抚养,养育之恩不敢忘怀,能有今日都是因为莫家因为少爷。
“夫人,对不起,是我们没有立刻报告。”两人道歉。
“到了今天,难道你们还不肯说?怎么样,是想等到看见征衍他进了坟墓里才肯说吗!”莫夫人谈及生死,真是让两人不敢再避而不答。
齐简道,“夫人,其实少爷的病,一直都有控制,少爷都有听医生的话,但是其实一直不是太好。后来,自从少夫人回来了以后,少爷就陆陆续续又开始犯病了,一次比一次严重。”
“直到年前,少爷又一次呕血了……”何桑桑记起那天来。
莫夫人问道,“年前什么时候?”
“是去年的十月月底,少爷那个时候才又真的犯了病。”何桑桑急忙告诉不敢隐瞒。
骆筝凝眸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又会呕血了?”
“是去那位大师的店里取绸缎,早就约好了的日子,少爷就去了!”齐简回道,“但是那天,大师取了缎子出来给少爷瞧,问他还满不满意,少爷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就呕血了!”
“什么绸缎?”莫夫人听的莫名,更是糊涂。
何桑桑道,“少爷从新城回来后,就开始寻找国内的名家,说要找最好的师傅,要做最好的真丝绸缎,找了好多好多人,最后才找到了那位大师傅,三请那位师傅出山,这才请动了他……”
“他又为什么要去取绸缎?”莫夫人更是追问。
但是骆筝却仿佛是明白了,因为那开始的起点已经是在新城,是在新城里发生的那一切,因为,只因为,“是眼睛!”
众人一愣,全都望向了骆筝。
骆筝道,“因为她的眼睛受了伤,是雪盲症,那个时候看不见了!”
骆筝想起那一次因为楚笑信的原因,从而使得宋七月的眼睛暂时失明,那时候直接进了医院里。也是在当时,得知宋七月的眼疾,因为雪盲症而导致失明。后来也曾在绍誉那里听过,绍誉去陪伴宋七月的期间,宋七月经常拿绸缎覆着眼睛,据说这样是对眼睛好。
“他在找,找一个最好的大师,打造一条最好的绸缎,去护她的眼睛!”骆筝此刻断定说道。
却是此话一出,众人仿佛都明白过来,齐简和何桑桑没了声音。
莫夫人难掩神伤,她颤抖着,由姜姐扶坐在那椅子上,“真是冤孽!是冤孽啊!”
……
世间万物,都有一个起源,更何况是这一个情字。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系铃人若说从前,分明是莫征衍在宋七月的身上打上了一个死结。但是现在,宋七月却又在莫征衍的身上,同样打上了一个死结。
那是傍晚的十分,正是放学的时候,宋七月前来接绍誉放学,和以往每一天一样。但是今日,却是发现有人比她早到了。那位贵妇人,分明就是莫夫人没有错。
这期间宋七月已经见过太多人了,现在瞧见莫夫人出现,她并不惊讶,也不感到愕然。
“妈妈,奶奶说来接我一起放学。”绍誉很是高兴,见到莫夫人是亲近的。
宋七月并不阻止他们祖孙两人见面,莫夫人则是喊道,“绍誉,奶奶好久没有带你去小公园里玩了,我们去吧?”
“好啊。”绍誉高兴的答应。
来到那小公园,正是孩子爱去的场所。那时候,莫夫人除了莫征衍之外,陪伴最多的人了,生活起居上更是她照顾。宋七月惦着这一份情,所以即便恩怨分不清,却是对待莫夫人始终尊重。
此刻,绍誉瞧见了莫夫人,他却是迟疑间还是问起,“奶奶,爸爸他还是很忙吗?”
莫夫人一怔,宋七月也是定住。
默了下,莫夫人道,“是啊,他很忙,所以让奶奶来看你,看看你听不听话,有没有乖。”
“我有听话。”绍誉认真说道。
“那就好,等爸爸他不忙了,他会来看你的。”莫夫人又是说。
可是绍誉却是一本正经道,“那奶奶你要对爸爸说,我要和妈妈去美国了,让他来美国看我喔。”
美国?他们要离开?莫夫人怔住,宋七月则是道,“绍誉,去玩儿吧,玩一会儿我们要回家了,不然天也要黑了。”
孩子点头甩着手往那滑梯跑去,莫夫人瞧着孩子走远的背影,她的心情是沉重的。
“你要走?”莫夫人问道。
宋七月的视线落在儿子身上,“是,我要带绍誉离开这里。”
“你们走了,那他呢?”莫夫人又是问道。
宋七月道,“这是他自己所要考虑的事情,如果您是觉得我不顾念情分,那么我也要问您,当年他那么做的时候,什么时候顾念过我了?”
莫夫人竟是无言以对,因为那时候他确实做的太绝。
良久,莫夫人道,“他病了。”
宋七月伫立在那风里,耳边突然响起骆筝所说,“骆筝已经告诉我了,他生病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您该去请医生,我想就算是被关在警署,也不至于这么不仁道,毕竟我那时候,也是可以去医院的。”宋七月轻声说。
莫夫人的声音悠远,“昨天夜里,他在警署呕血了。”
“我已经说了,去找医生,不是来找我!”宋七月的心中一拧。
“是可以去,但是他不去。”莫夫人轻声回道。
“他要这样自找罪受,能怪谁!”
“是不怪别人。”莫夫人道,“没有人能够让他这样,也没有人非要他这样,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能怪得了谁。是他自己要等你,谁也没有让他一定去等,可他就是要等。”
“到了现在,说什么等我,您觉得有必要?”宋七月问道。
“也是没必要,早就没必要了。”莫夫人叹息,她却是望向了宋七月道,“可他就是要等你,他偏偏要强求,能有什么办法?”
“他这病本来就小时候落下的,治标不治本。”莫夫人徐徐说着,说着那些从前不曾说过的话语,“算命的大师来给他算命,说他活不了太久,是个天生的短命。后来他听说了,就知道了。”
“他对我说,妈妈,他才不相信那些,他们说他短命,他偏偏要活的久。”
莫夫人微笑着,视线朦胧着,那奔跑的孩子忽然像是他的儿时,“后来,遇见了程小姐,他第一次这样不顾一切,那个时候,我们真是怕他会犯病,还是多亏了骆筝陪在他身边,这心病总算是去了,让人松了口气。只是这心结,还是留了下来。”
“我那时候想,心结就心结吧,总比心病好。”莫夫人淡淡说,那目光悠远的聚集起,“谁能想到,他又遇见了一个你。”
“都以为他是一时兴起,冲动找了一位,为了和家里抗衡,为了不遵从我们的意愿,故意要这样。但是才发现,根本不是。为了程小姐,他连家族父母都不要了,可是为了你,他却是要赔进去所有,他真是疯魔了才会这样。”
“他父亲还在的时候对我说,那个时候要是阻止你们在一起,一定是不行的。因为他的眼神告诉了他父亲,他决心已定。”
“大概是认定,这辈子就是你了。”
莫夫人的声音一缓,定格于宋七月,“如果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聂家的女儿,他这一份认定又是什么?”
宋七月却是一笑,“您现在怎么说都可以,可事实就是事实,过去发生过的一切不可能当作没有发生!”
“是啊,没有人能够当作没有发生。”莫夫人问道,“可是这近三年他对你的等待,也能够当作没有发生过?”
“他哪里是在等我,他只是良心不安!”
“或许是,良心是不安的,如果是他真的做错,他真的是负了你,他又怎么能安宁?”莫夫人幽幽问着,“所以在你出狱离开后,他没日没夜的工作,谁去劝说他都没有用,他们去了他的公司,去办公室劝他休息。他谁也不听,谁也不理,真像是个机器,不会停下来的机器。”
“那一天,所有人都在,他在办公室里呕血昏迷不醒。我后来赶去医院,才知道了这一切。”莫夫人记起那一天来,此刻心里边还是心有余悸。
“你知道他为什么犯病?”莫夫人问向宋七月。
那回答此刻像是化为目光,全都聚集向宋七月,她沉默着动不了唇,莫夫人道,“只是因为骆筝问他,他这样不顾及自己,是不是因为你。”
“他去了南城见程青宁,在这之前康氏的康先生和他见过一面,那一天过后,他就变了,变的像是一个只会工作的机器。在康氏宴会周年庆的当天,他和康先生动了手,你知道那一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什么日子,宋七月脑海里空白着,莫夫人直视她道,“是你的生日!”
“在你的生日上,他发了疯动了手。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一天是七月二十号。”莫夫人娓娓道来这一段,是被时光掩埋的过去。
七月二十号的生日,康子文,去南城见程青宁……
忽然一切都好似串联,是从旁人的口中,亦或者从他的口中,一切都因为那个雨夜,是因为他知道了那个雨夜,宋七月笑着,仿佛对这一切感到荒诞可笑,“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认定的,不是所想的那样,因为有了偏差!”
他以为她的目的,和最初开始的原因全然不同,宋七月道,“是他内疚自责!”
“他是自责内疚。”莫夫人道,“所以当骆筝对他说,你不会再回来,你永远也不会再回来,永远也不会的时候,他更是怕了!”
“他怕你就这样一走了之,怕你不会回来,再也不会!”莫夫人的话语直戳心脏,几乎要逼得宋七月窒息。
他那个人,也会害怕?这怎么可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永远也不可能!
猛一呼吸,宋七月晕眩中回神,“假的!”
“昏迷不醒后他被送进了医院,在医院里躺了好长一段日子。最后还是我抱着绍誉去见他,将绍誉放在他的手上,我告诉他,孩子已经没有了妈妈,不能再没有爸爸,让他自己看着办。”莫夫人的脑海里映现出那幅画面来,当还是婴儿的绍誉被放到莫征衍手里的时候,他的手都在颤抖着。
“如果说等待你是一种单方面的信念,那么绍誉就是这份信念的支撑,因为有绍誉,所以他会有希望。”莫夫人颤了声道,“宋七月,你是他的心结!”
“全都是假话!”宋七月却是喊了起来,焦躁到疯了似的,“都是假的——!”
忽然的一声喊,是宋七月对上了莫夫人,两人都是僵住了。而绍誉却是听到了动静跑过来,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还以为他们是在吵架,所以有些不安的喊,“妈妈,奶奶,不要吵架,老师说吵架不好!”
那窒闷的气氛突然在孩子出现之后就凝注了,莫夫人没有再多言,宋七月也是收了声。
“奶奶没有和妈妈吵架,只是在说一些事情。”莫夫人笑着说,孩子瞧向了宋七月,仿佛是要确认。
宋七月平复心绪应道,“是,是这样的,没有吵架。”
“那就好。”孩子这才信了。
只是这小公园的玩耍到了这里却也是要结束,两人带着孩子走出林荫道,宋七月载了孩子就要走,莫夫人则是上另外的车子。分别前,莫夫人却是将一件东西交到了宋七月面前。
莫夫人道,“这是他要给你的,但是没有来得及。”
宋七月一下没有接,还是莫夫人呼喊了孩子,绍誉立刻接过了。
莫夫人和绍誉告别带着姜姐上了车离开,看着车子闪过转角不见,绍誉好奇嘀咕着,“这是什么呢?”
孩子已经去打开了,那只是一个纸盒子,里面却是用薄薄的梨花白纸覆上包裹着,绍誉的小手一抖落出来,却是一条绸缎的丝巾,那丝巾特别长,孩子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以防落在地上。
绍誉一看,他懵懂道,“是围巾吗?”
宋七月去瞧,其实是方巾样式的,但是却也不完全是,这样的长度宽度,却是用来敷眼睛刚刚好。再是盯着一瞧,那缎面上,赫然印染了一片黯淡痕迹。她俯身去瞧,依稀是一片刺目的红色。
好似是染了血一样的猩红颜色,经过了时间已经干涸,却是沉了破败的红。
“好滑喔。”孩子笑着说,突然喊道,“妈妈这是什么?是血吗?”
宋七月的手指轻轻触碰向那缎面来,指尖一触到,突然不知如何,仿佛是触到了那未曾干涸的血来,刺痛的感觉,从那指尖传递至心里。
一下竟是痛的,无以复加。
……
夜里的公寓,宋七月正在房间里边,聂勋归来的时候,却是看见她正带着孩子在收拾东西。
聂勋定睛驻足,“你要去哪里?”
“妈妈说要带我去美国啊。”绍誉却是开开心心的,像是旅游一样。
“绍誉,把你房间里的玩具收到那个箱子里好吗?”
“好。”孩子立刻跑去房间了。
宋七月这才回头道,“我打算带绍誉去美国,公司那里正好也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