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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刚过,天已一日日的凉了下来,每日醒来,屋顶瓦片上都凝了一层薄霜。昨夜白月漪在我房里折腾到半夜,打着过节赏月的旗号,却喝酒喝得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任谁劝也不肯听,若是丫头下人多劝几句,必给她抓住灌酒,后来几个丫头也学乖了,躲在一边困得直打哈欠,却无一人再上前规劝。白月漪疯子似得闹了大半夜,天快亮时才给老妈子死命抓了回去。她走后我翻来覆去睡不实,好容易眯到天亮,头已疼的要命。索性披了件衣服,靠在床边看起书来。
没多久琉青端着脸盆蹑手蹑脚地走进房来,看到我竟是一愣,她微微一笑,“俗语都说春困秋乏,咱们姑娘却不同,就知道唱反调呢。”
“什么时辰了?”我把书放到一边,抬头问她。
琉青把水盆放好,“还早着呢,前头小厨房的老妈子打发人过来问姑娘的意思,早上想吃点什么,我还和人说姑娘昨夜和九小姐玩疯了,直折腾到半夜,要不是姑娘心眼好,提前打发我回去休息,我也起不来伺候姑娘。于是跟小厨房的人说先不用安排早点,回头姑娘什么时候起了,想吃什么喝什么,再吩咐就是了。”
我看她口齿伶俐,叙述起事来不慌不忙,忍不住笑了一声。
琉青拧湿了手巾送来,我接过来简单抹了两把脸,又听她说,“听说太太也知道九小姐昨晚的事儿了,正要训斥她呢,后来伺候九小姐的丫头们说,九小姐这时候还呼呼大睡没醒酒呢,到底是亲生闺女,太太也没多说什么,只狠狠训斥了下人几句,说等九小姐醒了,让过去找太太发落呢。”琉青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有趣,扑哧笑出了声,“太太娇惯九小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怎么舍得罚她?不过是借着这事点拨下人几句,九小姐还小,可别带坏了她。刚才我打水过来,还听回廊下几个老妈子委委屈屈的诉苦呢,嘿嘿。”
琉青一边说,一边开始麻利地收拾起屋子来,她自小跟着我,手脚勤快,最是得力。昨天白月漪闹完,我看天色太晚,就让丫头们都下去休息,屋子里此刻一地狼藉,她也没什么怨言,一项项的安排起来,竟是丝毫不乱。
我也干脆起身,正要下地找件衣裳,琉青已诧异地问道,“姑娘怎么起了,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吧?我看姑娘气色不太好,想来晚上也没睡实吧?要不我一会儿再来打扫……”
我冲她摇摇头,“去给我拿件衣裳,既然醒了,也再睡不下,今晚早点休息就是了。”琉青点点头,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白底紫花的衣裳,“这料子新,自打做了还没上身,刚过了中秋,这衣服颜色合适,姑娘就穿这件吧,回头去夫人房间里问安,夫人也能高兴。”
“是吗?”听她这样说,我自然没有异议,穿好了衣服又去仔细洗了脸,琉青已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昨儿夜里我听说四哥的病又发了,是真的吗?”
琉青点点头,“今早过来的时候听说是真的。那大夫都睡下了,硬给咱家的人拉了过来。因为时候晚了,四老爷又担心四少爷的病复发,干脆就安排他住在了院子里,今早看四少爷病情稳住了,才打发人送他回去。”
“怎么没人来告诉我?”我回头问她。
琉青笑着说,“是四老爷吩咐的,说不让告诉姑娘和小姐们,别扰了过节的喜气,再说也不是什么大病,告诉了你们又要担心又要过去看,那头院子里人多,吵吵嚷嚷的反倒乱了手脚,不是什么好事,因此没通知过来。”
我点点头,“此刻既然知道,还是要走个过场,一会儿你陪我过去瞧瞧吧。”
“是。”琉青干脆地答应下来。
我把头发简单编好,看她已经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禁佩服道,“你手脚也真麻利,何必这么心急,放到这里慢慢收拾也就是了。”
“我可看不得脏乱,赶紧忙完了,回头还有别的事呢。”琉青甜甜一笑,“姑娘既然起了,想吃点什么?我去吩咐小厨房做去,姑娘昨夜也被九小姐拉着喝了好些酒,不如吃点清淡的?”
我摇摇头,“嘴巴里没一点味道,真是吃不下去,也不用吩咐,我先去瞧瞧母亲再说。”
琉青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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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园子往西走,很快就到了母亲住的小院。她素来喜静,四舅也算依着她的喜好,特意将这间雅致的园子着人收拾出来,母亲喜欢花花草草,四舅又令花匠在院子里种了很多典雅别致的鲜花,母亲很是满意,夏日里阳光好的日子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发呆,下人担心她身子不好着了凉,要叫好几声她才听得到。
有一次我还问她在想什么,她冲我温婉一笑,却没有回答。
母亲对于我,素来是神秘的。
如今白家的生意已经越做越大,早几年就搬到省城去了,老家这边只留了四舅照顾,说是守家,但明眼人都心知肚明,四舅不讨外公喜欢,于是把他留在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四舅倒无所谓,他为人最是洒脱,本也不喜欢勾心斗角的事情,让他留在这里,那真是顺了他的心意。
外公这一生可谓是风光无限,年轻时继承家产,又与高门大户的人家联姻,后来娶了三房姨太太,共生了五子二女。我母亲排行最末,未嫁之时最受外公疼爱,真可谓是掌上明珠。
四舅为人桀骜不驯,婚娶时也不听家里安排,硬是娶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四舅母,婚后也不同其他几个舅舅,再未纳妾,对四舅母更是尊重有加,外公虽然说他是茅坑里的石头,我却十分敬重他。
而且,也只有他,是真心心疼我母亲的。
过去的事我不太了解,也从未有人对我说,因此也只是一知半解,完全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母亲到了婚嫁的年纪,外公为她择了一门亲事。当时陆家还算是刚刚起步,但势头正好,很有希望,他家的次子更是知书达理,勤勉好学。外公十分喜欢,不成想母亲嫁过去不到一年,就给人一纸休书送了回来,母亲当时抱着刚刚出生的我跪在外公的面前,大雨倾盆,外公看着屋檐下不住砸落的雨珠,过了许久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回来吧,白家总还养得起你。”
这些我都从下人口中得知,因此展对于外公,除了敬仰之外,更多的是感激。
在重男轻女的这个时代,我的出生等于给母亲定下了罪名,但我始终不解,陆家何以做得如此过分?
后来证明外公的眼光果然独到,陆家发越来越好,没过多久就搬到了省城,虽然与白家再无往来,但我名义上的父亲却很快另娶,陆续有子女降世。在我生命的十八年中,一直都在听别人说他如何无情,如何始乱终弃,陆家如何欺辱我的母亲……但我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
一直都没有。
母亲就这样顶着方方面面的压力在外公家住了下来,但自那之后她身子一直不好,常年靠药汤吊着一条性命,之前白家举家搬迁,外公还要带母亲一起去省城,只说那面有了西医,技术更先进些,说不定能治好母亲的旧病。但不知道母亲和外公说了什么,她固执的留在了这里。
回廊下意外看到了四舅,正在逗弄着一只八哥,这八哥被四舅驯养的十分有道,竟然会背数十首唐诗。四舅见到我,招手让我过去,“蓉萱,正巧你来,听听小家伙的新诗。”
八哥瞪着黑溜溜的眼睛扫了我一眼,竟然十分骄傲的别过了脸,别说唐诗,一声鸟叫也没有。
四舅很是意外,拍了拍鸟笼,惊得八哥到处乱飞,“你这家伙怎么了?平日里不是最喜欢表现的吗?”
八哥挥了挥翅膀,就是不肯配合。
我微微一笑,“看来是我没这个福分,这鸟最通人性,四舅别强逼它。”忽然想起白洛轩的病情,忍不住问道,“听说四哥昨夜不大好?如今可稳定下来了吗?”
四舅点点头,“他身子一直不好,看他那么痛苦,我这个当爹的也不是滋味,昨夜又折腾起来,把你四嫂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叫了大夫,直忙到早上,才算安稳睡下了。”
我哦了一声,“原本还打算去瞧瞧四哥,既然知道他没事,又难得睡下了,回头再去吧,别吵了他静养。”
“大家住在一个院子里,也不急在这一时。”四舅冲我一乐,“你这是要去看你母亲?”
“嗯。”
“去吧,没事多去陪陪她,别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她那个病,都是想出来的。”说着,还连连叹气。
我跟他告了辞,带着琉青穿过回廊来到母亲的院子。秋高气爽,天虽然还不算冷,但院子里的花草却给冷霜打过,如今没有半点精神,王妈正拿着锄头将它们连根铲起,她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是我,立刻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姑娘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听说昨夜姑娘和九小姐玩到很晚,莫不是一夜没睡吧?”
怎么我和白月漪闹到很晚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琉青一眼,琉青耸耸肩膀,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我无奈地叹息一声,“许是过了睡觉的时辰,反而再睡不下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妈看了看手里的锄头,解释道,“夫人说残花凋零让人很是伤感,让我把他们铲了,免得看到了伤神。”说到这里,悠悠叹了口气。王妈自年轻时就一直跟着母亲,对母亲的情感自然不同,眼见着母亲的身子越发不如从前,更是忧色重重。她待我也是极好,当真是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