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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翟终究不想打草惊蛇,他倒是要看一看,瞿国的太子究竟有何盘算。从瞿国亡国的那一刻起,瞿国太子便开始了四处躲藏的生活。宁国将士戍守边境多年不曾回京,也是为了早日肃清瞿国太子的余兵。没想到他们还没有动作,瞿国太子倒是自己先按捺不住了。
甫翟从屉子里找了一根红绳,轻轻握过海弦的手腕,将她外衣的袖子翻卷起来,只留了最里面的衫子。他将红绳绑在了她的袖子上,打上一个不松不紧的活结。海弦有些胆怯且迷惑地将他看住,甫翟道:“终究是同瞿国沾了边的,营里的人若是见了它,难免会疑心你。我不想你因此而落到是非里去,不如就自己留神些。”
那红绳绑在手腕处,隔着衣袖轻轻婆娑着她的腕子。她恍惚觉得甫翟依旧握着她的手腕,只是那力道渐渐变得柔和了。她和顺地点了点头,又伸出另一只手让甫翟替她绑了红绳。甫翟的动作缓慢而专注,她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忍不住道一声“你真好。”
甫翟脸颊一红,却是默不作声。
海弦跟随其余的新婚夫人们搬去军营外已是第二日午间。那些新婚的女子无不是作了细心打扮的,虽都梳起了髻子,军营里没有女人用的头饰,都一例拿骨簪别了发髻。但女人大多都是爱攀比的,她们或是在发间埋一条红绳,或是在发髻下簪一朵绒花,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肯被比下去。只有海弦依旧如同初次进到军营里的时候,一股乌黑油亮的辫子垂在胸前,其余的头发随意拿木簪子绾了,分明是做姑娘时的打扮。
几位将士见了,忍不住拿奇怪的眼神打量她,或同情或疑惑,那一道道刺剌剌的目光令海弦不禁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几位将士用略带暧昧的口气道:“昨天凌将军只顾着吃面,倒是舍得将夫人晾在一边。”
几位新婚女子听了不由笑起来,笑容里带着三分羞涩七分嘲弄。海弦只当未曾听明白,将随身的包袱往板车上一抛,便对几个新婚的女孩子道:“都上车吧,去了新家还得拾掇一阵子呢。”
几个女孩子互相帮衬着坐上了板车,海弦伸手将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孩子拉上板车。那女孩子道了声谢,笑道:“我叫阿栀,我夫君是骁骑校尉。”
海弦道:“我叫慕海弦,我……我今年十六岁。”
那“夫君”二字,海弦终究是无法说出口的。她的脸微微一红,便低下头去从包袱里摸了一块糕含在嘴里。她又递了一块给阿栀,阿栀笑着说:“真甜,凌郎将到底体贴人。”
海弦只是一笑,扭过头去望着茫然无边的军帐,墨绿的军帐子在风中猎猎作响,配合着号角声,竟是如此悦耳动听。板车行在路上,发出咯嗒咯嗒的声响。阿栀穿着一双红绸缎的鞋子,脚腕上绑着一粒金铃铛,随着板车的晃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阿芸羡慕道:“你的夫君待你可真是好。”
阿栀脸上满是幸福,她笑道:“我夫君说征战在外,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只能将他娘亲当年陪嫁的金铃铛先做了聘礼。等回了京师,再送我一对金镯子。”
边上青儿听了,便作势抬手拢一拢鬓边的碎发,将一只金镯子露在阳光下。阿栀问海弦:“郎将的俸禄在我们的夫君之上,想必送的东西一定更加贵重吧。”
海弦摇一摇头,便低下眼去,望着自己的鞋子不再说话。她与甫翟到底没有夫妻之实,说白了不过萍水相逢,甫翟即便送她礼物,她自然也是不会收的。阿栀靠在青儿的肩膀上,放声唱着曲儿。她的两只脚随着曲声晃动着,金铃铛的声音越发清脆了。
将士们把她们送到了附近的小村庄里,为她们备了临时的住处,每人一间小屋。屋子虽然是旧的,却也十分宽敞明亮。海弦将随身的衣物收拾了一番,便在小院里除了杂草,准备种一些简单的小菜。
阿栀与海弦同在一个小院里,彼时阿栀已经洗过澡,换上了一件翠绿色的衫子,底下穿着一条绛红色的裤子。
衣裤虽好看,这样搭配却是透着难掩的俗气。阿栀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正欢欢喜喜地对着井眼欣赏呢,扶着发簪道:“这是我娘亲听说我嫁了骁骑校尉,特地连夜为我做的新衣裳。”
海弦心知她们都好攀比,自己在宁国无亲无故,自是无人为她连夜制新衣。她只是笑一笑,麻利地将菜籽洒在土里,拍了拍掌心道:“我去做菜,你与我一道吃吧。”
阿栀羞赧一笑:“不了,一会儿我夫君还要过来为我添置物什呢。”
海弦也不挽留,埋头提了一桶井水淘米洗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