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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两刻钟,含芷终于回来了。甫翟忙站起来道:“快将她的衣带解了。”
含芷放下手里的药材,走到海弦身前。
甫翟连忙背过身去。
海弦的衣带被稍稍解开,尽管衣衫并未大敞,仍有一截内衫露在外头。甫翟将头偏向窗子,外边绿叶蜷缩,风一起,便有嗖嗖凉意扑着窗棂透进来。他走去将窗幔拉严实,听得海弦嘤咛一声,忙问:“她醒了?”
含芷大概是摇了摇头,他并未看到,耳边只有海弦断断续续而细微的呢喃声,仿佛是在喊“娘”。他下意识转回头,目光再一次触到露着一截内衫的海弦,双颊不由添了一抹绯色。非礼勿视,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亏心事,立马旋过身。
海弦并未转醒,径自翻了个身,先是呢喃,之后呢喃声渐渐转成轻语:“我没有爹疼,没有娘疼,昨天是我的生辰,还好有我喜欢的人陪我……”最后她越说越小声,喃喃声渐息,她又睡沉了。
甫翟听了她的低喃,心里没由来的涌过一阵痛意,又仿佛还伴着几分莫名的欣喜。昨天是她的生辰,而伴他过生辰的人只有他。傻丫头,生辰也不告诉别人,只管自己一个人坐在房檐上发呆,是喜是悲都往心底藏。他忽然觉得,海弦就如同一株野辣椒,看似柔弱,实则却是尤为倔强坚毅。
他上前,扭头为她将衣口拉拢,柔声道:“我也没有爹,没有娘,咱们正好可以凑成一对。”
她忽然睁眼,看到自己被解开的衣领,又看到甫翟毫无避忌地立在自己床前,急忙借被子掩住胸口。他以为疯丫头该开骂了,没想到憋了半天劲,她居然问出一句:“刚才,就是……你之前讲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甫翟本想逗逗她,故意装傻:“哪句,我好像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她一定是烧糊涂了,要不就是酒还没醒,她拍了拍额头,失望地摇头:“没什么,我刚才做梦了。”
含芷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借口去煎药,一溜烟没了人影。
因为发烧流汗,只觉得身上又黏又腻,海弦睡了一整日,在含芷的劝说下喝下了半碗粥。含芷道:“不如就泡一个热水澡,把身上的凉气去一去,也能早些退烧。她点了点头,等含芷烧过热水,就钻进了木桶里。懒洋洋靠了一阵,听到隔壁屋里传来幽幽的埙声,低沉婉转,却是极动听。她知道定是甫翟在吹奏,连忙从木桶里爬出来匆匆穿上衣裳。
她走到西院外,彼时甫翟正站在老槐树下,大概是刚下值回来,身上的铠甲还未换去,在月光下泛着凛凛寒光。她蹑手蹑脚走过去,附在额上的湿发渐渐被拂干,衣上的裙袂被风带起,方才含芷在水里洒下一盅花露,经微风一吹,倒有丝丝缕缕的淡香从海弦身上发散开来。
甫翟闻到花露的清香连忙停住埙声,回身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姑娘,先是一愣,过后才看清是海弦。她的肩膀上湿了一块,隐约印出里面的茜色中衣,长发恣意披散在肩头,配上她那张精致的脸,倒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他明白非礼勿视的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往她的肩头看去,然后又把目光挪到她的长发上,顿时心头乱跳。海弦过了昨天的生辰,已经十七岁了,换做寻常女儿家,去年就该行过及笄礼了。可她娘亲走得早,阿库又是个没心眼的,一直到她十七岁,也没能及笄。
只有行过及笄礼,方能够谈婚论嫁。想到这里,甫翟不由微微红了脸。
海弦并未察觉到到异样,指着他手上的埙,笑道:“你能教我吹曲子吗?”
甫翟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见热度已经退去,便拉着她坐在石阶上。今晚的月色很亮,星子也是无边无际地铺散在天际。甫翟抽了袖子里的帕子去擦埙,海弦却是从他手里夺了过来,说道:“不用擦,我不介意的。”
她对着月光看了看,随后将埙放到嘴边,问他:“怎么吹?就学你刚才吹的那首曲子吧。”月光下她的手指好似上好的美玉,虽然纤细,却不是瘦骨嶙峋。他握着她的手指,告诉她每一个孔吹出的音。他的手指很温热,她的手指冰凉如水,两人触到一起,冷暖相融,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在滋生。海弦跟着他的音符轻轻吹着曲子,然而每一个音符从她口里蹦出都混乱无比,就好像她现在的心情。
甫翟不厌其烦地教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没能令她完整地吹出一首曲子来。她低头握着埙独自琢磨,甫翟抱着膝盖看她胡乱捣鼓,说道:“明天早些起来,给你一个惊喜。”
海弦问:“什么惊喜?”
甫翟故弄玄虚,坏笑道:“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