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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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氏在下课回来的路上踽踽走着,看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踏在自己的影子上,他抛开了心事,他想—

人,为什么每一步都是踩在自己的影子上呢?这又是一种怎样的人生逻辑呢?人的这种影子是属于肉体的,但是它和灵魂是否也有关系呢?若有的话,又是何种关系……会不会,当生命住在肉体里时,灵魂住在影子里……

南氏抬起头来,他想审视一下制造了这影子的太阳。www.Pinwenba.com

他还没有看到太阳之前,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立在人流中,一棵相思树的荫影下的两个人。

南氏之所以注意到这两个人,是因为这两个人正在看着他—说得再准确一点,应该是盯,他们正在盯着南氏,像盯着长天中惟一的一朵云。

这两个人是一男和一女,他们像夫妇般相偎而立,在努力地使自身氛围与对方相容,但是仍然掩盖不住他们的貌合神离。他们的神态与举止气质大相径庭,没有夫与妇的那种悄然无声却让人心领神会的和睦,相反,他们之间差距大到如果说其中一个是岸边垂钓之翁的话,另一个则是旅途早行之客,但是他们却站在一起,努力想和谐起来。

南氏迅速扫过他们的脸庞,他发现那上面有什么似曾相识的熟悉幻象……南氏立刻想到了她—介惊石。于是,他马上明白了两个人的身分。

南氏冲他们两个人轻轻颔首一笑,并快步走过去。

“如果,我没有猜错,两位便是介惊石的父母了。”

南氏边说边向他们伸出手。

介子涛与萧鹤凫先是一愣,但旋即便又释然,轻轻握过南氏伸过来的手。

“你是惊石的男友,南氏?”介子涛问。

“哦—”南氏抿抿双唇,“打个比喻吧。介惊石就像一个突然失忆了的人,连整个世界都不认识了。但是,忽然有那么一天,她突然认定我是她曾经的、过去记忆中的一个人。于是,我就成为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依恋的人,因为我就是她全部惟一的记忆……就是这样,但是,我不是她的男友。”

“不管怎么样,你会比我们对她有说服力的。”介子涛说。

“说服?”南氏问。

“一山说,惊石是因为你才不肯去美国读书的。”萧鹤凫说。

南氏找到坐在球场边栏杆上看球的萧一山。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南氏走近。

“你们的事我不管了,我姐说了,我再去找你,她就永远不会再理我了。”萧一山转过头来冲南氏冷笑,“你知道吗,你是我姐的心肝肺叶,别人冲你吹口气都不行,可你是怎么对她的—辣手摧花!好,你小子有种!你躲我远一点儿,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这一次可不是我找你。”

“我只问你一句话,问完我就走,”南氏说,“洛德在哪儿?”

“什么洛德?我不知道,”萧一山一挥手,“你可以走了。”

南氏转过身,走了两步。

“喂!你回来!”萧一山叫住他,“我姐什么时候跟你提到的这个人名?”

“你们去美国之前。”

萧一山不说话了,两颗冰凉的眸子显得那么温情而脆弱,像一匹遥望雪山的豹子。

“洛德这个人并不存在,他是虚构出来的,是我送给惊石的十五岁的生日礼物。我在她十五生日的时候写了那个关于洛德的故事给她,那个故事是我为她的祈祷和祝愿。我是多么希望有个人能够比我还不顾一切地对惊石好,在她需要的时候像天使一样出现,在她危险的时候拯救她,不再让她孤单,呵护她、保护她、爱她、忍耐她,等她长大,在她不再是孩子之后还能够娶她,一生一世地宠着她……”

萧一山涩得像没成熟的夏天般一笑:“你知道她为什么把这个故事当作真事儿讲给你吗?”

南氏躲开萧一山注视过来的目光。

“因为她怕你掂记着她。她要离开你了还怕你不放心她,怕你担心她。”萧一山从栏杆上跳下来前走两步,指着球门前刚刚射失了一粒进球的那个男生破口大骂道:“这么好的机会你都给浪费了!你个狗娘养的!”

南氏退步,转身走开了。

火车还未停稳,介惊石便趴住车窗,在人群中找到了等待的南氏,她心中忽然产出一种要冲上去抱着他大声哭的冲动。

走下火车,看见他迎过来的轻浅如月光的笑脸,顿时擦干净了心里湿漉漉的幽伤冷郁,她甩开双腿大踏步朝他走去,神情骄傲而忧伤。

“谢谢你。”南氏向她伸一只手,手心向上捧着南国的阳光。

然而,介惊石立即冰镇霜压一般凝固了。

“谢—谢—”介惊石寒冷地一笑,她转过身,面对石井双亲又换上满面春风。

“他叫南氏,南边大学最优秀的学生。”她向石父石母介绍道,“他也是石井的男朋友。”

说这些话时,介惊石一气呵成,行水流云,水到渠成,虽然她心里正堵着一股如山的恶气。

南氏再没有看介惊石一眼,他的手笔直地、没有一丝曲折地伸了过来,但他已由刚开始准备好的握手的姿式改成了相拥的姿式。个中的曲折和变化只有介惊石看得出来。

南氏和石父、石母一一相拥,那是一种亲人们在悲痛面前彼此衷心而温馨的安慰。

三月的阳光下,介惊石的心顿成齑粉,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中结满了冰碴儿,疯狂的痛苦,像头猛兽在啃噬五脏六腑。

南氏把石父石母安排在学校边上的一间出租屋里暂时住下后,回到学校。

图书馆的每一排书架后,教学楼每个教室里,校园里每棵树下,碧嫣湖畔每一块石头上……南氏都找过了,就是不见介惊石。

天黑了,南氏在火车站空荡荡的站台上找到了介惊石。她抱肩坐在那里,鬓旁的发梢一次又一次被晚风扬起来,扑到她脸上,像个调皮的家伙,一次又一次想逗她开心。

“不冷吗?”南氏走过来,问了一声。

“冻死才好呢!”介惊石说得轻描淡写。

南氏不说话,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介惊石“霍”地站起来,蹭蹭地走开去。

南氏站起来,走在她身后。

“你干嘛跟着我?”介惊石加快了步子,恶狠狠地说。

“我是来接你回学校的。”南氏停了下来。

介惊石听到后,像风狂的风筝被风一掌打到地面上一般停了下来,垂下头一步一步地走回来,站到了南氏面前。

南氏把介惊石送到了她的宿舍楼下。

“你为什么要去接我回来?”介惊石背着灯光,她的眼睛像正在熄灭的星星,风吹起她的头发,那头发飞迸并融化在黑夜里。

“你父母在你的宿舍等你。”

“哼!原来如此!”介惊石像苹果跳下枝头般的冷笑了一声,调头朝远离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惊石!”南氏很大声地喊出她的名字,像月光击中夜晚。

介惊石停了下来,像中了箭的鹿。

“你为什么又从美国回来了?”南氏问她,声音不高却非常有力。

“你想知道?”介惊石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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