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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巫妖!”皮炎一眼瞥到脚边草丛里停着几只萤火虫,益发生气,提脚就踩了过去。几只被殃及池鱼的虫子扑扇着翅膀一阵乱飞,奋力逃脱了那双魔足的践踏。但她并不罢脚,追着那些虫子就扑打过去,似乎要把憋了许久的难过怨愤尽数发泄在这些可怜虫子的身上。
“我踩,我踩,我踩踩踩!”一边下力猛踩那些无辜的萤火虫,皮炎一边胡乱念叨着其他人听不懂的话语,“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选择我?……”
声音渐渐凌乱不堪,隐隐还带着几丝凄然。积压多时的重负连同对逝去之人的思念同时纠缠在心头,压垮了她平日里强自支撑的坚韧和淡定,不知怎的,她竟然哭出声来了。一边大哭,口中还在一边骂着:“混蛋……混蛋……都是混蛋……”
“喀吱……”一声轻响传来,皮炎猛然回头,照明术的光辉迅速撒满林间,“是谁?别躲躲藏藏的,给我滚出来!”
黑暗中,一个不安的人影动了动,终于走到光明照耀的地方来。
“是你?”皮炎眯着眼睛打量来者,脸蛋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是在跟踪我?哼,鬼鬼祟祟的,看你就不是好人!”
“我,我只是路过……”来人很小心的瞄了瞄皮炎,复又陷入沉默。
皮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很无礼,怎么说对面这人也对自己有大恩,可自己却把胸中的郁闷怒气转嫁到他身上。只是一想到先前三次被救的情景,她和他的“亲密接触”,这会儿又被他看到自己凌虐飞虫、大哭瞎闹的模样,她的心里竟然没来由的多出几分懊丧和羞意。为什么这个家伙总是看到她最不堪、最狼狈、最难以见人的一面?她隐隐约约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恼意。正是存了这般心思,她就越发想要肆意对待面前那人。
那个人,正是救过她好几次的黑武士。他还是从头到尾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在眼部留出一条小缝。低头看看草丛间那一地的萤火虫尸体,他忍不住轻声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脾气这么暴躁?”
“哼,我就是暴躁,你管得着吗?”皮炎抹了抹脸,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模样,“喂,你……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什,什么身份……”
“哼,你是复活岛的人,却救了我和越加,你到底要干什么?不怕巫妖大人怪罪你么?”
“嗯。”黑武士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问,镇定自若的答道,“我只是个复活岛的叛逆而已。”
“叛逆?”皮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上次巫妖王怎么没杀了你?”
“因为我……曾是巫妖王的……的……弟子……”犹豫再三,“孩子”两个字终究没有出口。
“喔?”皮炎盯着他,目不转睛。复活岛上曾经发生过大爆炸,越加亲眼目睹。其后有情报显示弑神家族内部突然出现高手断层。越加那时分析说,复活岛上的巫妖或亡灵法师八成有了内斗,那个黑武士应该是个脱离复活岛的亡灵法师。皮炎其实已经信了越加的推测,也排除了黑武士是门徒的可能性。对于这个虽然神秘却救了自己好几次的家伙,她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和亲切感。只是她现在满脑子想找人出气,面前这人恰逢其会。
“你干吗要救我?”皮炎的口气很撒泼无赖,“是不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不,不……”黑武士支吾片刻,见皮炎的表情越来越不屑,他突然脱口而出,“我想救就救,你管得着吗?”
“呸!学我说话,你不害臊啊?”似乎出自本能的回顶了一句。话出了口,她却愣住了。这种语气,这个场景,彷佛有些熟悉……她的心底猛然一痛。啊,怎么能忘记呢,哈罗因以前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如现在这般同她顶嘴!
可是,为什么——除了思忆的悲痛之外,她的心中竟有雀跃之意。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在期待同面前这黑衣男人的嘴上交战。因为此刻的感觉,真的很像多月之前,同哈罗因一起乱打嘴仗、乐不可支的日子。
黑武士似乎也被自己的大咧咧的话语吓了一跳。人的本性,真的很难克制太长时间。宋槐说得对,习惯这个东西,是改不掉的啊!
两人都沉默下来。半晌,黑武士抬头说道:“你也不必疑心我的用心。实说了吧,我救你,是因为巫妖要杀你。但凡巫妖要干的事,我偏要叫他们干不成!”
“是么……”皮炎一撇嘴,“那你为什么总能出现在我有危机的地方呢?莫非你在一直监视我?”
“前几次相遇其实都是巧合。”事到如今,黑武士也只有编下去了,“第一次见你是在窝夷国,我本是为追查亡灵毒气泄密人类国家这件事情而去的,哪里想到那里的人都死光了。我只是四处寻找活人踪迹,碰巧遇到你和那个……那个流氓。救你是因为……我可没有看着女孩子被人糟蹋还无动于衷的习惯,要知道我们亡灵法师可是比现今人类更讲究上古礼仪和贵族精神的!”
皮炎的脸顿时红了,却听对方还在继续说:“第二次,我是循着巫妖的踪迹而到了那片地坑的,却正好看到那个流氓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吗,我一时好奇跟了去才会遇上你……谁知道你那时中了春药?我还以为那个流氓又在欺负你。”
皮炎心中无名火起,心想你干吗说得直接?
“后来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巫妖没碰上,却撞上巫妖王。若不是薇薇安大人念及旧情,我可没有好下场……”
又是一阵沉默,皮炎终于鼓足勇气,轻声问道:“那……你认识哈罗因咯?”
好久,黑武士低低回答:“嗯,他……是我的师弟,我们一同长大,一起学艺。是我教了他制作亡灵毒气的方法……”
“喔,那你,那怎么会成为叛逆……”
“因为……我的师弟死了,绮罗和绯色师姐也死了……”
黑武士没有再说下去,皮炎也没有再问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哈罗因是你师弟?你们一起长大的?那你应该知道,那个笨蛋总是会迷路……”
“他,他是个天生的路痴嘛。”
“还总是喜欢收藏一些啥用都没有的破烂货,还声称是古董!”
“我……我们亡灵法师都喜欢收集上了年头的东西。”
“他是个十足的败家子,浪费我好多金币啊!”
“这个……因为赛奇老师对他的起居教育太过贵族化……”
“哼,不要提起赛奇!”
“……他已经死了……”
“啊?巫妖不是不会死亡吗?”
“他,他是自杀的……”
“白痴!”皮炎火了,“杀完了知道心疼弟子了?这算什么?以死赎罪?早干吗去了?再说哈罗因又不会怪他!哼,不敢直面自己的人,真是懦夫!”
“呃,他必有不得已的缘故才会……”
“行了,我又没说什么!”皮炎不耐烦的挥挥手,“他是巫妖,八成是奉命来杀我的。对他,我没有什么好怨恨的,只能怨恨我自己。”
“嗯?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怨恨自己?”黑武士怜悯的目光投射到皮炎脚下,“你不是说过,不敢直面自己的人是懦夫。那你整日怨恨自己,还拿这些虫子出气……那你算不算懦夫?”
皮炎一愣,停了停才说:“看到别人为你赴死,你会不自责么?你会容忍自己的无能,使得好友失去生命么?你会若无其事的过完余生,就当那人的牺牲毫无意义么?”
“有人能为你赴死,他该感到幸福。他必然是满心欢喜的死去,因为他自觉死得极有价值。我的师弟,他是这样的人,对于保护自己所珍惜的一切,他从来就是最坚定的一个。”黑武士意有所指,“对你来说,死者已逝,追悔怨恨徒劳无益。好好活着,开心的活着,就是对死者最好的报答。哈罗因他一定不喜欢看到你整日愁眉苦脸的模样。据他说,你是个最喜欢笑闹的人……”
“混蛋!混蛋!……”皮炎没有指明自己在骂谁,也没再说出点什么来,反而是再次哭出了声。
真的……好久没有和人谈论起小哈了。皮炎明白,朋友们都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不在话语中涉及哈罗因的只言片语,是为了不让她伤心。可是,越是如此,她就越觉得心思郁结。而这一刻,能和一个同哈罗因有如此亲近关系的人倾谈,说到哈罗因的种种往事,说到他慨然赴死时的心情,她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放松。
人一放松下来,多日的压力便寻到了比踩虫子出气更加爽快的发泄渠道。那就是哭,大哭,泪水汹涌的狂哭。反正这里没有其他人,皮炎索性放声大哭,似要将多日来的悲伤、愧疚、怨愤、委屈……统统发泄一空。
黑武士从来没见过她如此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一时间手足无措。而皮炎,哭得更大声了。
面对一个以哭撒气的女生,黑武士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皮炎这一次放声大哭足足哭满了十分钟,直惊得林中鸟虫飞起大堆,走兽乱跑避难。过了好久,哭得昏天黑地的皮炎总算累了,也发泄够了,那有生以来最为酣畅淋漓的一场哭泣发彪会终于停止了。
“好了,我哭完了。”皮炎仍旧抽着鼻子,带着哭腔,却是比方才爽快轻松了许多。她狠狠擦掉眼泪,狠狠的拧完鼻涕,狠狠的斜眼看向黑武士,狠狠的威胁道,“你若敢把我这会儿的模样告诉别人,我就……杀了你!”
黑武士连连点头,却又陷入一阵尴尬——这会儿他该怎么办?就这么告别吗?他内心里不想走,却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正在两难间,马上就有人来解围了。远远的,猪猪风风火火一溜猛跑过来,对着那木头鸡似的黑武士就是一声大吼:“你这个混蛋干吗了!惹我们家皮炎作甚?……”劈头盖脸将不知所措的黑武士骂了一顿以后,猪猪转脸问皮炎道:“这个家伙对你做了什么?怎么……”
皮炎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刚才动静太大了些,终于惊动了营地里的人。撒鲁师父应该知道这黑武士无害,所以没来管他,也制止了性急的猪猪。但猪猪听那嚎啕之声老是不断,终究按捺不住性子,便跑来察看究竟。
此时见猪猪满脸紧张,皮炎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呢喃道:“我没事……”
“没事?”猪猪狐疑的盯着她,“没事你哭那么大声干吗?死了老子娘似的,吓死我了!”
“臭猪猪!怎么说话呢?”皮炎把嘴一撇,“我就是要哭,怎么,不行啊?”
猪猪闻言一滞,随即美目一亮——皮炎竟然和自己抬杠顶嘴!难道她恢复正常了?比起现在这副带嚣张、招人恨的表情,皮炎整日哭丧着脸、没精打采的模样才是最令人担心的!原本她沉浸在两位长老逝去的悲痛里无法自拔,又以内疚愧恨牢牢束缚了自己的心神,再加上诸人所不知的外力作用,她的心神被折磨得沉重不堪,表现出极不正常的颓然和麻木。不论是撒鲁的精神抚慰还是猪猪的多次相劝都没什么效果。但现在她大哭一场以后,彷佛冻土解封般,那自闭郁结的心思竟然消散许多!猪猪这一下真是放心了,不禁抿嘴一乐,悠悠然嘲笑道:“唉,我说皮炎啊,你几时变成毛毛球那样的爱哭鬼了?”
“不要拿我和她比!我只是一时发泄,哪里是爱哭鬼了?”皮炎不甘示弱的反击,“对罗,不知道是谁喔,连看个‘灵犬莱西’之类的魔兽剧都会哭得淅沥哗啦!还说别人是爱哭鬼!”
“切,我是感情丰富,才会……哼,总比有些人铁石心肠要好!”
“呸!我看你是泪腺发达,泪水丰富!……”
两个女孩子如在学校宿舍时那般习惯性的斗起嘴来,享受着这份难得的轻松时光。黑武士站在唾沫横飞的两人旁边颇为尴尬。幸好两人很快意识到旁边还有个“外人”存在,不约而同的住了嘴。
“那个……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么?”皮炎垂下头,轻声问黑武士,“就这么四处游荡着?”
“我,我……”黑武士总也鼓不起勇气说一个“留”字,虽然他很想如此。
“这人到底是谁?”猪猪趴在皮炎耳边问道,“你问出他的来历了?”
“他是哈罗因的师兄,一名叛出复活岛的亡灵法师……”皮炎用精神语回答了猪猪,“他应该没有恶意。”
骤然听闻哈罗因的名字,猪猪先是一愣,随即瞪了黑武士一眼。谁不知皮炎对哈罗因的死反应巨大,众人一直小心翼翼,不忍揭她伤疤,这家伙倒好,一来就提哈罗因!怪不得皮炎刚刚哭得那么惨!原来是这个家伙乱说话害得!
猪猪爱憎分明,脾气急躁,立刻就对这位黑武士横眉冷对,怒目而视。可惜她的神经太过粗线条,若是心思细腻的花花、越加等人在场,必会发觉皮炎此时不同寻常的改变其实和此人脱不开干系,从而挽留下这位特殊的客人。
被猪猪狠狠一瞪,黑武士猛然醒悟,自己实在不该留在这里的!当下他就要告辞而去,但另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这位客人若是不介意,不妨和我们同行。”
撒鲁不知从哪里踱了出来,慢悠悠说道:“十分抱歉,迫于形势,我必须确保己方行踪不被泄漏。这里风景不错,左右没事,这位客人还是同我们一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