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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他需要自己的第一桶金
他也想过快速地捞到自己的第一桶金,他甚至买过诸如《如何快速挖掘自己的第一桶金》之类的书并且认真研究过书上说的内容,但他最终使自己放弃了“快速挖掘”的念头,在他的思想里已经形成了“脚踏实地干着目前的工作,是通向第一桶金的最好的路”的理念。面对严峻的就业形势和仅够糊口的薪资,他得出了“目前以及以后的一段时间内,尽可能地提高自己薪资水平”的结论。至于第一桶金的问题,只是令人向往的事情而已。
服务生把两道菜端上了桌子。
“怎么又不说话了?又想家了?”施璞又看穿他的心思。她把熘茄子这盘菜推到顾炎的面前。
“你回家的机会比我多,当然不想了。”顾炎说完夹了一块茄子放进了嘴里。
施璞就每三个月回一趟家。准确地说,不是“回”家,而是“路过”家。总部每三个月就要召集各分公司财务总监去开会,去总部,经过她的家所在的那座城市。每次开完会,如果没有特别着急的事务要办,施璞就买一张到她家所在的那座城市的火车票,在家里待上两天再回公司。
“今年春节不会再是我们值班了,我们一起回去,咋样?”施璞发问道。
“好哇我正盼着这一天呢”顾炎高兴地答道。
“看把你高兴的”施璞嗔怪道。
她从包里取出一包面纸,抽出一张,擦了擦手,准备吃京酱肉丝了。这道菜的味道好坏,其实就在于既是主料又是作料的“酱”是不是好的品质了。不是品质好的酱,就做不出这道菜的味道。所幸这家店的这道菜配的是地道上好的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吃这道菜的女孩是需要点勇气和个性的,也是需要点技术的。倘或两只手配合不熟练,会拖拖滴滴很损淑女形象的。
顾炎知道,尽管是北方人,但施璞以前没有接触过这道菜。她喜欢这道菜是在上次回去的时候,同学请她吃的。她两只手配合得不太熟练,但她不在乎。她大大咧咧地夹了些许肉丝、葱丝、香菜,放在左手捧着的一张豆腐皮上,然后裹上豆腐皮,蘸上酱,就吃了起来。
“你去过江边吗?”顾炎碗里的饺子不多了,他把筷子伸向了那盘茄子。
她摇摇头:“好像你去过?”
顾炎就点头说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去过,那时她刚刚从广州调来。
“晚上的江边有什么景致吗?”女孩子对江边总有一份期待中的浪漫。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嘛”顾炎放下了筷子。
“好的我们这就去”说话间,施璞也放下了筷子,抽出两张面巾纸,递了一张给他。
他擦了嘴拿起包就去收银台结了账,施璞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雨后夜晚的江边空气格外清新,宽阔的滨江大道上行驶着不多的车,一家名为“临江仙”的饭店正灯火通明,迎着四方的食客。一辆北方省份牌照的旅游车停靠在路边。一边的防汛大堤高出了马路许多。又宽又长的大堤上是滨江绿化带,青草间点缀着间次错开的花簇,蜿蜒弯曲的小径上相隔不远便有一木质条椅供游人小憩。绿化带的北端是一堵临着江水的防汛墙。
青蛙在草丛里鸣叫,江浪拍打着石岸。顾炎携着施璞的手,沿着小径悠闲地走着。这是顾炎自担任和平区业务主管以来,俩人第一次单独在一起。
几个操北方口音的游客从俩人身旁走过。
“我有一个问题。”施璞说。
“你说嘛。”
“为什么南方到北方旅游的人,比北方到南方旅游的人少?”
“不知道,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顾炎无奈地朝施璞笑了笑。
“前几天晚上下班,我也看到一辆北方的旅游车。我当时还留意了一下,是山西的牌照。山西的人愿意到这里旅游,你说这里的人愿意去山西旅游吗?”施璞问。
“我还真不明白这问题。可能这里的人更愿意向西和去更南的南方吧?”
“这话有道理。我感觉南方人除了喜欢去北京旅游外,北方的许多景点他们是很少去的。”施璞道。
“我们北方人守着老祖宗的发源地,心里却不安地向往着南方。这南方人倒是很少惦念着去北方看看。”顾炎答道。
“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工作上的事吧,接了和平区的业务主管,干得还顺手吗?”施璞换了个话题。
“事情很多很杂,但还是适应了。”
“我还是以前的想法,我不在乎你多么有身份多么有地位,别为了工作,累垮了自己就行了。”
“可我有我的目标啊我要挖到第一桶金,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广告公司,不努力工作怎么行?”
“谁不让你努力了?我是说不能拼命,挖第一桶金的时间长着呢,我相信你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不知怎么的,我总想起董春林,他就这样走了,极不光彩地走了。”
“是人总是会变的。你有挖第一桶金的想法,他也有,不过是实现的方法不同罢了。”
“他那些带走的货款也能算第一桶金?”
“我认为董春林不是没有头脑的人,他一定是经过思考后作出携款出逃的决定的。现在这些亏空总部的货款还挂在账上,方勇已将这事报告了总部,总部让公司全力追回货款。”
天马行空地谈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灯光不太强烈的防汛墙前,江水拍岸的声音是那么清晰。望着那繁星点点的晚穹,听着江涛击岸的声音,一静一喧哗地上下遥相呼应,施璞陶醉在这种呼应之中,顾炎也慢慢感受到了这份陶醉。
她轻摆着他的手,指着对岸,他把仰着的头放下,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两人的视线一齐穿透江心,到达了北岸。北岸那点点依稀的灯火,正诉说着万家的宁静。
顾炎此刻想到了北方的家。施璞仿佛看穿了他,笑着说:“想什么呢?从北岸再向北,就到我们的家了。就这么简单,还用想?”
顾炎转过头来看着她。
“我在想一件好事,你没有想到的好事。”她说。
“是吗?说来听听。”
“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揽着她的腰,一只手轻抚着她的秀发,对她说:“说嘛,我现在就想知道。”
“好,我说。你是五月份回去休假的是吗?”
“是呀,怎么啦?”
“我是六月份去总部开会的,话说到这份上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了吧?”
他恍然大悟。两人一起回去的想法九月份就能实现,不用等到今年春节,是的,到了九月末,他工作满了四个月,休假十五天,到了九月末,她要去总部开财务会议。
这是一次伟大的时间上的重合,简直可以与哈雷彗星和人类的相逢媲美,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今年的国庆看来我们有希望在一起了。”他说。
“在什么地方过国庆?”
“北京怎么样?”
“好那就这样定了”她高兴地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6. 小企业的苦水
转眼间就到了二十三号,这一天是万邦超市和福达超市的对账日。这也拉开了结款的序幕,也是龚庆第一次面对超市的结款。
顾炎不敢大意,在办完与福达超市对账后的下午,他和龚庆去了万邦超市。
到了万邦超市,绕到这幢楼的后面,进入它的后门,顺着楼梯而上,两人到了第三层的那间万邦超市的财务室。
顾炎与一个坐在办公桌前的中年男子打了招呼,龚庆就在一边认真地看着。
中年男子伸手接过顾炎递过去的一沓欠款单后,左手迅速翻动着那些欠款单,右手则敏捷娴熟地拨着算盘上的算盘珠,不一会儿,他停下那只打算盘的手,开始翻动着账簿。
两人核对了一下总金额,确认无误后,中年男子麻利地操作起电脑,很快,打印机就吐出了一张表格。
顾炎知道,这张表格记录着在万邦超市内部制订的一个销售周期内,丽仪日化系列商品在万邦超市的销售明细。
中年男子核对了这张表格后在上面签了名,把它递给了另外一个戴眼镜的会计,那会计看了后也在上面签了名并直接递给了顾炎。
顾炎接过销售明细来仔细看着,他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着:这张销售明细表上反映的销售金额,是按照万邦超市的零售价计算出来的。这个金额减去万邦超市应得的那部分,就是龚庆明天来结款时,应该取回公司的货款了。
对于这些大、中型终端点来说,未销售的商品,是不会付给营销公司货款的。
顾炎正在这样想的时候,中年男子在那一沓欠款单中抽出几张,他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阵算盘,并确认了抽出的这几张欠款单的金额合计数,对顾炎说:“明天到这里取货款时,只要带上抽出的这几张欠款单就可以了,另外再带一张税票来。”
顾炎应承着。到了这一步,顾炎与中年男子的对账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
顾炎接过中年男子交还的那一沓欠款单,检查了一遍后,把放在上面的那几张刚才被抽出来的欠款单与其余的分开来,用那张销售明细表把这两部分欠款单都包裹起来,放进包里。
顾炎与中年男子辞别后,便欲和龚庆离开了。
这时,那家打李冬蕾的厂家的业务主管出现在了这间财务室里。
“好久不见了你先忙,我在外面等着你,待会儿有时间我们谈谈。”那名业务主管从包里掏出票据准备递给那中年男子的时候,顾炎说。
“我知道你找我谈什么,等我对完了账我们再聊。”对方回头笑道。
顾炎与龚庆出了财务室来到走廊后,龚庆便下了楼。
过一会儿后那名业务主管从财务室走了出来。
他一见到走廊上的顾炎就说道:“我请你去茶社吧,算是我向你赔罪。”
顾炎摇头道:“我们就这样边走边说吧。你说你们的促销员怎么就换成人事主管的亲戚了?”
对方无奈地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一句两句也说不完,我们还是找家茶社坐下来说吧”
“你想说什么呢?”茶社的服务员端上两杯浓茶并且拿来两碟瓜子后,坐在沙发上的顾炎问。
“我想说的是,我准备不干这一行了。”他抓了一小撮瓜子答道。
“为什么?”顾炎不解地问。
“因为我打算不干这一行了,我才和你推心置腹地说的。平时没有其他厂家的同行和你推心置腹地谈的。”他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兄弟,我们太难了我们厂的生产规模没有丽仪大,生产成本自然就比丽仪高,缴给超市的费用只有比你们多,没有比你们少的。还有五花八门说出名堂就扣钱的各种预算外费用,就说这万邦吧,在全市就有近二十家连锁店,一个店一年一次店庆就是五百元,近二十个店可就是近一万元呐吃不消”
顾炎思考着他说的那些话,这些情况都是的确存在的。自从那次在万邦超市的财务室出了洋相,受了董春林的开导后,他就明白了店庆费是怎么回事了。想到这里,那碟子里的瓜子他都没有心思碰了。
“你们是大品牌的,虽说业务人员日子不好过,但怎么说都比我们强我们这些小品牌的连‘风箱里的老鼠’都不如。两头受气倒也罢了,最主要也是最现实的问题是,我们的工资高不了。你想,在这样的销售状态下,企业即使能有赢利,又能赢利多少?我们厂里的营销部算过,每年在这座城市的超市这一块,能够销售一百多万,但是被超市扣去的各种费用就有百分之四十左右。就这百分之六十的钱拿回去,我们的工资怎么能高呢?所以我不想再干下去了。”那名业务主管说完就抿了一口茶嗑着瓜子。
顾炎想:是啊,在国内像丽仪这样大品牌的又能有几家?更多的企业是小规模的。
对方继续道:“我们厂早就说要买几条化妆品的生产线,那时我们做业务的可高兴啦,厂里扩大生产规模,员工就有发展的空间。我熬到现在,连一条二手的生产线都没有看到。我也索性放弃再干下去的念头了。”
顾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对方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敲出两支后,递给顾炎一支,便把剩下的一支放在双唇之间,为顾炎和自己把烟点上后,长吸了一口道:“你们大品牌的结款没有受到多大的罪,我们这些小品牌的,简直是苦不堪言每次结款,总是拖,‘财务上暂时没有钱’是我听到最多的解释原因,后来,我发现像我们这样小品牌的业务人员都请那些超市里负责结款的人吃饭,我们也请了。请了,款子就好拿了。但是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呀,刚巧,人事部主管打电话到我们营销部,说超市有要求,再上一名促销员。她有一个亲戚正闲着,问我们是不是可以用。当然得用了,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明天结款我就让这名促销员去结,省得**心”
“你不用操心了,却给我们惹麻烦了这才到岗几天啊,都打了我们的促销员了”顾炎道。
“我只能保证我在位的这段时间,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至于我离开以后,我就没有权力去管了。”他的话在顾炎听来倒也是实事求是。
“好了,就这样吧祝你以后的路子顺畅”在听完他的苦水后,顾炎站起了身,和他握了握手。
在回公司的路上,顾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算上那名瘫坐在水泥地面上的中年妇女,这是他自接任业务主管以来别人给他上的第二课了。
这名业务主管的一番苦水虽然不是顾炎自己亲身经历的,但是他的这番苦水已经远远超越同行之间的竞争。透过他的话,顾炎不仅为这些中小企业的命运担心,甚至为国家整个的快速消费品行业的发展担心起来。
快要到月底的时候,和平区所有促销员的重新调配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万邦超市顺利地通过了劳动保障部门组织的“用工大检查”,顾炎也实现了不拖万邦超市后腿的承诺。这其中顾炎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终端点要结款,还要完成促销员的重新调配工作,要与促销员的重新调配工作的这些终端点的人打交道。
龚庆和贺永涛的业务能力正在提升,尤其是贺永涛,他这个月卖给佳联超市一千多元货,这是很了不起的成绩
毫无疑问,这其中也凝结着顾炎的汗水。
顾炎出色地完成了自己单独带领团队的处女航。在例行的月末总结会议上,方勇和孟经理都称赞了他。他当然知道,这是团队的力量。
方勇也是乐滋滋的,“第一夫人”带着儿子也来到了这座城市。
林明喜辖区的那家卖场突然关门的事件,在警察的追踪下,终于找到了卖场的负责人,得到了一些赔偿,相比较其他供货商,公司是幸运的,只损失了几万元的货款。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也为了减少公司的运行风险和进一步加强员工的责任感,经过方勇孟经理康经理三人共同商量,方勇在例行的月末总结大会上宣布:以后再发生类似的商家逃走事件,经公司认定如果是属于业务人员平时疏于拜访,未能在第一时间得知商家逃跑的,将由负责管理这个商家的业务人员向公司赔付损失总货款的百分之二十的金额。
公司的各项制度正在不断地完善,在顾炎看来公司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尽管他还是会想起那个董春林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