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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陈效嘴上这么说,实际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王俊是律师,他说的作准。”
胖子无奈,对林薇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眉头却还是皱着的。林薇总算看出来,此人皱眉头不是因为她,而是天生这么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她本以为天下的胖子都应该是喜庆的,现在看起来也不尽然。
那天的雨是突然而至的,地面原本被太阳晒得滚烫,雨落下来,很快又蒸腾而起,带着一股青草和泥土的气味。他们跑到泳池的穹隆下面去躲雨,莎莉没有衣服换,身上就披着块浴巾。
等了片刻,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陈效说送她们回去,结果却是前前后后三部车子一道开出去。他和莎莉、林薇坐一部,王俊坐另一部,还有一部派什么用场,林薇也不知道。
“这么大排场?”林薇诧异。
他笑一笑,回答:“有人等着看穷人乍富,那么总要做到位的。”
林薇不懂,却也没有多问。
其实是很近的,不过五分钟就到了韦伯家门口。车子停下来,林薇伸手去开门。
陈效说:“等一等。”
林薇不明就里,直到司机绕到她这一边,把门打开。
“听说过那句话没有?女孩子最忌就是自己开车门。”陈效对她说。
林薇不屑,抱一抱拳,玩笑道:“赐教了。”
他捧场笑了一笑,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莎莉已经抢先从车上跳下来,挥手跟他说再见。
“再见。”林薇也这么说。
“哪天再来?”他问。
“啊?”她不懂。
“是你说再见,”他解释,“我不见得每天等在这里。”
林薇知道是玩笑话,便也捧场笑了笑,还是自己动手把车门关上了。
怪人,她在心里说,拉着莎莉,转身朝韦伯家的房子走过去。
没人知道那场雨便是台风的前奏了,随后的一个礼拜,太阳都没有出来过。风雨来势汹汹,新闻里全是救灾的消息,主城区也有许多地方淹了水。
那个时候,韦伯太太已经出院回家,林薇也回到原先的状态,白天带着莎莉,夜里去ash上班。
何齐只在印度见识过比这更大更久的雨,那还是念大学的时候,他去南亚旅行。他一直喜欢盛夏的大雨,不必撑伞就在雨里走,淋到浑身透湿也不要紧,十分过瘾。直到这一年,他看到林薇,才知道对大多数现实世界的人来说还是风和日丽更好一些,任何坏天气都只能让他们原本就辛苦的生活更不容易,除此之外,一点多余浪漫也不会有的。
何齐跟林薇提出,开车接送她上班。林薇嫌他麻烦,但他十分坚持,对他来说,除去花些时间,并没有什么妨碍,更何况他并没有其他非做不可的事情,他的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他愿意花在她身上,与她一起消磨。几经争论,林薇输给他,让他接送。
第一次去韦伯家,何齐就在想,这么巧,此地离雨林道的房子那么近。
放下林薇,他忍不住又绕过去看了看。
这座房子他听人提起过无数次,一战前建成的,正是何氏最盛的时期,除去药房,进出口生意也做的如火如荼,丝绸与茶叶换来毛料、洋火、汽车、机器,各种各样最新式的东西。房子里的瓷器、油画、钢琴自不必说,就连白色花岗岩的罗马柱、线条反复的穹顶也都从欧洲运过来。从设计蓝图画出来开始算,前后修了七年之久,足够打完一场世界大战。
但他却只来过一次,是在父亲死后。
沿着那条路开过去,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房子,门口修的低调隐蔽,再加上大雨,一不留神就可能错过了。
他就开过了头,发现不对再倒回来。那条路本身就很清静,又是台风天,过路的车子更少。他靠在路边停下来,静静看了一会儿。围墙里面花草葱郁,门口的竹林淋了雨,再被风一吹,低低垂下来,发出沙沙的声音。
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他突然发觉自己已经不大记得了,虽然,只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父亲是猝死,待香港那边的人过来,此地已经开始清点、封存遗物。他们纵有再大的本事,也是过江龙,更何况其中的利益牵扯这样复杂。母亲几乎是一得到消息,就进了疗养院,等他从美国飞过来,就更迟了。房子里已经有人,俨然是主人的作派,打开书房的门,指给他看,说:陈康峪就死在这里,心脏病发,突然面朝下倒在地上,佣人把他翻过来,人已经不在,面孔青紫。
解说得非常生动,让他觉得仿佛亲眼见到一样。
时至今日,唯独那个房间的陈设,他记得一清二楚,还有说话的人的面孔。初遇,他就觉得在哪里看到过,后来才知道是与父亲很像。他们都有利落的轮廓,不像他,更似母亲。
雨又下了一夜。
早上,何齐在新闻里听到一个熟悉的路名,说是淹了水。画面拍出来,水已经灌进屋子,没过小腿,有人正把电冰箱搬到凳子上架起来,用脸盆往外面舀水。林薇就住在那里,他立刻拨电话过去,邻居叫她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