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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说老子那时候为什么会被孟家老鬼差点杀了!就是因为我那时大败养病,才让大首领的位子给罗睺抢了!原来他吃里扒外(&(&*%……¥!”
后面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听得人烦躁至极。
“谁也不能放下武器!他们就是为了来全歼我们的!”血披风马上明白了过来,这里发生这种事也许不是剿匪,而是灭口。
为了掩埋孟家人和马贼勾结的真相,为了隐瞒世子其实是孟家人带走而不是被马贼所掠,甚至就是为了制造世子失踪在风沙里的事实……
“如果你们真的放下武器,骑兵马上就会发动冲锋了!”
要灭口就不能放跑一个人,有什么比看似收拢降兵,却突然发难雷霆一击更能斩草除根?
血披风恨地咬牙切齿,等着恶狼和燕尾道:“今日我们一存共存,你们别想抽身,无论是谁的队伍里有人要降,都要把他杀了!”
恶狼对孟家恨之入骨,那是情愿死了也不愿降了,燕子虽然满脸忧色,但还算镇定地看了那罗浑一眼,见到他点了点头,才干脆地回答:“我听大首领的。”
这便是效忠血披风的意思。
有三个首领坐镇,大叫着不准放下武器,又杀了几个想逃跑的人,近两千的马贼才没有真的溃逃,但看这样子,只要对方的骑兵一动,恐怕就要往东南西北方向逃跑了。
“虎贲军什么时候过来?”事到如今,贺穆兰也懒得掩饰身份了,干脆地问自己的几个熟人。
“我们可拖的到那个时候?”
“袁主簿留了一千卢水胡人和一千虎贲军在绿洲驻守,风城附近有一千多兄弟,我和他们约定了辰时一到就过来接应,现在应该已经动身了。”
那罗浑立刻回答她的疑问。
“就不知道孟王后要的是什么,要是为了杀人灭口,恐怕拖不到了,得我们自己杀到北边去。”
贺穆兰看了看北面的方向,正是之前大首领的人马归阵的方位,大概怕他们往东逃窜,孟王后的本阵守在东边,北面人马不算太多。
东边正是魏国的方向。
血披风和恶狼听到那罗浑与贺穆兰说着鲜卑话,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血披风更是直接逼问燕子:“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果然是你带来的吗?”
这时候,大家都算一条船上的人了,燕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身边那位勇士我确实不认识,但这几位勇士都是魏国的将士,我在绿洲里被俘,所以归顺了魏国。”
血披风又惊又疑地看向贺穆兰:“那你是谁?”
贺穆兰没接他的话,只淡淡问他:“我有办法能让你们活,但从现在起,你们的人马都得归我指挥。”
“否则,大家一起死。”
“……”血披风黑着脸看着贺穆兰,想到燕子说这些人都是魏国的将军,而这些将军却要听贺穆兰的话,显然这人身份更加了不得。
外面的兵马随时会发动攻击,死人什么地盘、什么地位都没用了,血披风当机立断:“好,我以大首领的名义答应你,将人马暂时交由你指挥!”
恶狼不愿意,他准备自己等下率领人马向西杀出去,燕子当然是听从那罗浑的意思,将指挥权交给了贺穆兰。
贺穆兰原本也是要人分兵去打散对方阵型的,如今恶狼要走,她也不加阻拦,只是希望他跑的越快越好,最好不要回头。
这就算是散伙了。
那边沙丘上的孟家人马见马贼们迟迟不降,战鼓又重新擂响了起来,沉重的鼓声犹如敲击在人的心头,血披风和燕子不安地看向贺穆兰,像是想看她如何应对,却见她在血披风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命令所有马贼准备随她出击。
血披风得了贺穆兰的耳语,驾着马来到阵前,对着对面大叫道:“王后,你不要你的世子了吗?”
他下令手下将假菩提推到阵前,一把掀开他的斗篷,露出“沮渠菩提”全身华丽的打扮。
血披风笃定中间离得远,孟王后的人马看不见假菩提的相貌。
看见世子在马贼堆里,一些不明白情况的孟家军突然哗动了起来,开始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
孟家和沙风盗的马贼有所勾结只是孟家核心人物才知道的秘密,沮渠菩提从使团里被偷走的事情更是没几个人知道。
孟王后带着孟家军出走,对外宣称是寻找菩提,对孟家的自己人则是打着为孟玉龙报仇的旗号,想要借此将这些知道一些蛛丝马迹的沙风盗彻底灭口。
孟王后也是骑虎难下,如果她只是安排了人偷走了菩提,此事最多以“马贼绑架世子索取赎金撕票”这样的结局收场,菩提从此死遁,孟王后也心灰意冷远走西域。
然而老桑头的谋划破坏了这一切,魏国虎贲军伤亡惨重,沙风盗为了财宝将一些只言片语传了出去,许多人更是不愿意离开风城,为了那批嫁妆,越来越多的沙盗在往这里聚集。
事情闹得那么大,悄然无声的死遁是不可能了,之前安排的“索要赎金而后杀人”也成了笑话,北凉朝廷很快能调查到其中的不对,而北凉和魏国一旦携手调查,孟王后和沮渠菩提哪怕真的跑了,也迟早会被两国找出来。
更别说死了孟玉龙,还有那么多北凉的使臣,这件事不可能再潦草结尾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无论孟王后如何恨极沙风盗画蛇添足,也只能想法子将这件事给抹平了,沙风盗人员复杂又庞大,几个首领更是知道一些大首领要绑架菩提索要赎金的内情,想要将他们彻底灭口,无法透露出沮渠菩提是被沙风盗绑架的,只有想法子杀了这些首领。
首领和他们的人马不会分开,孟王后才和大首领设计,等人以嫁妆为诱饵设下陷阱,佯装大首领的属下哗变骗贪婪的马贼们过来。
正如最底层的马贼不知道上面在谋划什么,孟家军的忠心虽然不用怀疑,但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王后他们在做什么,听到血披风提到世子在他们手里云云,各个都惊呆了。
尤其假菩提那一身丝绸绣金线的衣服,还有鞋子上那硕大的珠子,都在阳光下显眼至极,像是证明着他们的话不假。
“别听他们胡说!”
孟王后身边的一个副将急了,大叫了起来:“世子绝对不会在他们的手里!世子在……啊!”
孟王后直接挥刀在阵前抵住了他的脖子,让他不能继续说下去。
“我自己的儿子,我难道认不出吗?就不要耍这样的滑头了。投降不杀。”孟王后的声音在头盔下越发低沉。
“如果你们不放下武器下马投降,我就只能让你们鸡犬不留了。”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想不到王后为了剿匪,竟然还能大义灭亲。!”
血披风嘿嘿笑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时间拖得差不多了,在背后悄悄打了个手势。
贺穆兰和恶狼等人看到了血披风的手势,立刻捏紧了武器,吹响了唿哨。
“咻——!”
唿哨声一起,所有被包围的马贼纷纷驾马,疯狂地疾奔了起来!
血披风也不例外,他驾马冲上前去,一把被推倒阵前的那个假世子,挟持在自己的马前,向着北方的沙丘急冲。
“谁敢动手,我就杀了世子!”
血披风撞似疯魔的大叫着:“谁逼死了世子,谁就是北凉和魏国的仇人,更是孟王后的仇人!”
贺穆兰领着一干人马迅速靠拢到血披风身边,她和那罗浑一左一右护着血披风,身后是路那罗带着老桑头、燕子等,向着北面迅速的突围。
在他们的左后方,恶狼带着一干手下向着西边突围,马贼们挥舞着长刀,为了保命,真是什么本事都用了,每个人手中都攥着一把沙子,到了近前时突然泼了出去,迷得对面眼睛睁不开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立刻就被袭到了马下。
贺穆兰那边也是差不多,马贼出身的人为了活命都是什么本事都用尽了,丢沙子的、撒石灰的、一群人高喊着“擅动者世子死”的,就这么一支无赖的军队,硬生生将北面的山丘登上了一半!
然而冲到北面才算是刚刚有些希望,在北面山丘上的除了孟家军,还有刚刚倒戈的大首领一系,人马并不算少。大首领知道真菩提不在他们手里,下手当然不会留情,正是因为他们不留情,血披风和他的心腹们又高喊了起来。
“大首领,你怎么连世子都杀!不是说好了赎金三七分吗?”
“大首领快动手!我们撑不住多久!”
贺穆兰领着一干马贼冲进了大首领的阵中,胡乱冲杀了一阵后和他们混在了一起,完全分不出彼此了。
因为之前有贺穆兰的授意,更有阴损的马贼杀了孟家军的人之后,就往大首领的队伍里钻,装作是他们的人马,在两方之间挑拨。
这些马贼打扮都一样,哪怕真的混在一起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人马,哪有人能把自己的同伴全部认清的,这一混更加混乱,大首领的手下不敢随便对马贼打扮的同伴下手。
而孟家军北面的部队明明杀的是冲上来的马贼,对面却喊着“别下手我是罗睺的人”、“我艹你怎么对自己人下手”、“我就知道归降没有好事”之类的话,孟家军的人只要一犹豫,刚刚还在哭惨的人立刻变了脸,一刀就捅了过去,也不知无辜枉死了多少。
马贼里的小喽啰们当然能这么做,但挟持着菩提世子的血披风、以及大首领等人认识的燕子当然是混不了的,于是乎大首领和北面沙丘的将校领着一干精锐劫击着血披风,试图擒贼先擒王,却见一骑粽马如箭离弦,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挥着宝刀向前冲杀。
那棕马速度不快,并非什么宝马,所以最前方拦截的一群孟家军立刻就赶到了,举着枪/矛斜挺疾刺,眼见着棕马突然收蹄停步,再一矛刺空,更是大惊失色——马上哪里还有人影?
然而不过片刻的时间,先前拦截的孟家军齐齐惊马,身下的马匹发出阵阵惨烈的凄鸣,纷纷倒在了沙地上,将马背上的骑士摔了下来。
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拦截,前面的马却倒了一片,后方的人马登时被这些残马绊倒,就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后方的马踩到前方的马绊倒,前方的马被踩进沙里爬不出来,顿时成了一道可怕的血肉沟壑,人人避之不及。
而之前躲在马肚子下面避过木仓/矛,继而滚下沙丘砍断一片马腿的贺穆兰,却大摇大摆地重新上马,驾马继续向前疾奔。
那罗浑和血披风的队伍随即赶到,踩过一片落马的倒霉鬼,跟着前方犹如杀神的男子冲杀向前。
这时代,一个猛将的作用有时候胜过三军,马贼们都是胆小怕死的,但跟随着强悍的首领,依然能够让最骁勇的军队战栗,此时便是如此。
眼见着前方战阵紧密,难以逾越,可那猛士总能左突右进,杀人犹如砍瓜切菜一般,一干马贼们也杀心大气,只觉得传说中的“孟家军”也不过如此,提起胆子跟他一起冲杀。
血披风和燕子都是让这条路上的商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却也不敢说自己有这人十分之一的凶悍,不说他,就连他身后掠阵的那罗浑,也及不上半分,面色更加震惊起来。
那人到底是谁!
有这样的本事,为何要混到沙风盗里!
孟家军的人还对假世子投鼠忌器,前方贺穆兰和那罗浑等人又神勇无比,还有一干卑鄙无耻的马贼在阵中搅着浑水,原本就不高的沙丘,又给这一支马贼登上了一半。
然而也只能这样了,因为孟王后的队伍也已经杀到了北面的山丘之下,亲自来追击血披风一行人。
好在孟王后还分出了一半人马去追赶西面的恶狼,否则这么多骑兵一起冲上沙丘,不必再逃窜,吓也吓死了。
前有乱军,后有追兵,马贼们被围在其中,之前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高涨的士气也陡然低沉下来,士气不稳是初领之军最容易发生的问题,他们先前一鼓作气是因为有贺穆兰这样不世的高手开路和吸引别人的注意,如今精兵出现在后方,贺穆兰鞭长莫测,被留在后面的马贼顿时升起了自己被抛弃的感觉,一点再战的意志都没有了。
孟王后亲自追击血披风等人,是为了将假菩提世子夺下向孟家军证明他是假的,她不能暴露自己儿子已经被救下的真相,否则北凉王室会逼迫孟家交出菩提,如此一来,只有证明这个世子是假的方能镇定孟家军的军心。
她能一走了之,菩提和白马也可以,可孟家却不可能全部离开北凉,她虽然一心为了儿女,不代表她就能辜负自己的家人!
孟玉龙已经死的那般冤枉了!
孟王后策马疾奔,她的护卫军个个都容光焕发,衣履鲜洁,和灰头土脸的马贼们截然不同,更是让人心中生畏。
当先的孟王后虽已经五十有余,可她从年轻起,陪着沮渠蒙逊东征西讨,攻城略地,都是躬亲前敌,所以孟家军跟着她才所向克捷,概因她身先士卒的缘故,现在虽然老了,但依旧还是雄风不减,领军冲杀在最前头。
眼看着马贼们落入包围,血披风等人用斗篷将假菩提裹得更紧,孟王后嘴角露出放松的微笑,大声喝令:“罗睺的人立刻向前三丈!其余马贼格杀勿论!”
她这一声喊叫,无论是大首领罗睺的人还是血披风、燕子手下的马贼,只要是想活的,顿时齐齐向前三丈,向着孟王后靠拢。
而人数本来就少的可怜的贺穆兰等人,顿时暴露在光秃秃的沙丘之上,近一千的马贼留在他们身边的寥寥可数,更显得人数凋敝,落魄可怜。
孟王后明白马贼们都是以自保为主的性格,现在有活命的机会,肯定是先保命要紧,她久在阵中,熟知军心变化,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登时让贺穆兰苦心塑造出的“齐心协力”化为乌有,再也无法翻过身来。
就连身为敌人的贺穆兰和那罗浑,都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像是孟王后这样的人物,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肯定是直逼要害。
可他们也不是没有后手!
只听得北方号叫之声大作,让人胆战心惊的鲜卑话随着刀枪随着骏马奔驰的声音立刻让孟王后变了脸色,大叫了起来。
“不可能!怎么回事!”
终于等到了虎贲军的贺穆兰和那罗浑立刻出了一口长气,贺穆兰用汉话大叫了一声:“魏国的铁骑杀过来啦!一定是魏国人来给使团报仇了!兄弟们,跟着魏国人将这些人杀了啊!”
血披风不是笨蛋,他知道贺穆兰不会说卢水胡话,于是连连用卢水胡话和匈奴话也跟着重复,并且大叫了起来:“魏国人要的世子在我们手里!这些卢水胡人不愿意给我们赎金,魏国肯定愿意给!我们保护好世子,升官发财就在今日!”
知道假菩提是假的根本没有几人,那少年不知是哪里来的,乖觉无比,根本不出声也不挣扎,只配合着血披风的动作,这让血披风更加胆大,连和魏国人做生意都说出来了。
孟王后听到血披风的话顿时气得眉毛直跳,从副将手中拿过铁弓就对着血披风急射了一箭。
血披风只看到一道黑影过来,身前突然多了一马。马上之人举刀上挑,只听得“噔吱”一声,一根箭矢被削成了两半,落于地上。
随着箭支的落地,不远处奔来的虎贲军犹如疯虎出山一般,手中长弓连射,将马贼们身前挡着的孟家军纷纷射落马下,一箭之后,这些人抛弃了手中的长弓,长刀出鞘,只听得“傖浪”之声不停,虎贲军的先锋军已经杀入了阵中。
“你是何人!”
孟王后见虎贲军已经到了,懒得再啰嗦,举着长弓指向前方。
“孟家军随我出击,先把他们杀了再说!”
就算是魏国人,也不敢拿她这个北凉王后如何,何况人数也没有多少,恐怕只是先头部队,他们随时都能撤走。
她以为前方的马贼见到他们列阵向前,应该会四散而逃,岂料砍断了箭矢的骑士却横刀立马,突然举起了手中的宝刀,直指她的方向。
虎贲军一杀进阵中,立刻找到了已经去掉蒙面巾的那罗浑和盖吴等人,开始飞速的向着血披风的方向靠拢。
孟王后见到这支魏军目标明确,衣甲虽然破败褴褛却依然挡不住迎面而来的彪悍之气,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已经考虑是不是该亮出身份准备后撤了。
然而横刀立马的骑士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贺穆兰丢掉脸上的面具,用足以让孟王后胆寒地鲜卑语发出了一声长啸。
“花木兰在此!”
她的眼睛满里是汹涌的怒火,就像是被困于囚笼的猛虎,终于找到了机会,可以肆意地挥舞自己的爪牙。
复仇的火焰,早已经在她的心中燃烧了许久。
那些在沙漠里死于非命的兄弟,那些遐想着和平而千里迢迢前往平城的使臣们,那位被祖国牺牲只身嫁到异国的绝世公主……
最终都化为了阴谋诡计之下的一声叹息。
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刚刚是他们艰难地想要攀登上这北面的沙丘,而如今,孟王后在沙丘下,虎贲军却从沙丘背面登上了沙坡。
魏国铁骑,天下无敌。
“虎贲军,随我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