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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浅皱了皱眉,已经有些没耐性了,站起身,“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请待我转告小焱一句我来过。”
“请等一下,”乔芸止住她的脚步,直白地开口,“庄小姐,你继续跟小焱在一起不太好。”
不太好?这是名门闺秀的风范,出言永远留一线,庄浅最清楚各中歪歪绕绕了。
她又款款坐了下来,听着乔芸细细说道,“小焱从小心气高,同龄人也好家人也罢,他谁都瞧不上眼。”
说道这里乔芸顿了一下,“可他却比谁都聪明,在电脑方面尤为天赋异禀,爷爷很看好他,我们一家都相信,假以时日,凭他的手段与能耐,等他进了国安局,必定能大有所为。报效国家之外,还能将乔家的坦荡官途发展到极致的最高峰。”
“可是你的出现却打破了乔家所有人对小焱的期待。”乔芸不卑不亢,最初的气愤过去,现在她注视着庄浅的时候,甚至连丝毫的愤怒都没有流露:
“庄小姐,你让一个本该上大赌局的男人学习打小牌,令他安居一隅玩物丧志,你是在害他。”
庄浅说,“他不喜欢做的事,我勉强不了他;或许,你们全都错看了乔焱,他根本就不喜欢过你们口中那种生活。”
乔芸没忍住嗤笑,“那你又真正了解我弟弟吗?他在澳洲最顶尖的大学学信息技术,第一年就囊获ctm程序大赛世界级冠军,第二年创下行业内不灭的破密神话,还没毕业就获得了澳国防部递出的橄榄枝——你知道作为一个刚满二十的亚裔年轻人,这是多大的荣耀与骄傲?”
“这些都与我毫不相干。”庄浅道,“我只知道他最终没有选择留在澳洲,这表明他并不稀罕别国国防部的一个位置。”
“你说得对,”乔芸赞许地看着她,“他的确是不稀罕。我是他的亲姐姐,从小看着他长大,我知道自己弟弟的心性,他脾气坏,没耐心,对什么都难以产生兴趣,觉得毫无挑战性,你以为他会喜欢给你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动动手指窃取点某个人物的机密,不费吹灰之力给你掩饰零星的罪证……你真以为做这些事情他就稀罕?”
庄浅目光一变,握着杯子的手收紧。
“你不用紧张,小焱并没有向我揭露你的把柄,这些都只是我的个人猜测。”乔芸说,“但看来我猜对了不是?”
她继续咄咄逼人,“庄小姐,我知道你有手段,因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光凭借百依百顺,牵绊不了他这么长时间——只是现在,你的手段也好,心机也好,是时候收收了。”
“够了,”庄浅重重放下杯子,突然冷了脸“说了这么多绕弯子没意思,其实说白了,你这是在拿我当傻子揉捏,以为我会因此而主动跟乔焱分开。”
庄浅吸了一口气,有些气闷得慌,一天来的憋屈终于在此刻爆发了,重重摔桌而起,“乔芸是吧?谢谢你今天没拿支票甩我脸上,否则我还得开张双倍地来打发你。”
“你!”乔芸脸色铁青。
庄浅冷声道,“我就不去看乔焱了,替我问他好。”
说完转身就走。
乔芸恨得直拍桌。
乔箬从警局接了乔焱出来的时候,看到自家大姐,立刻管不住嘴巴就问,“那个狐狸精呢那个狐狸精呢?”
“走了!”乔芸恨恨对弟弟道,“刚才有位姓庄的小姐来过,她说有事要忙就不等着看你了,让你以后别自作多情做些蠢事,害人害己。”
乔焱四处张望的眼神一顿,脸色阴沉得吓人,声音微哑,“你见过她了?”
“见过了,气性大着呢。”乔芸冷着声音道,“跟我回去,爷爷都快被你气死了。”
她伸手去拉他,却被乔焱沉默地甩开了手。
“小焱?”乔芸皱起眉头。
乔焱冷着脸,转身就走。
“小焱小焱!”乔箬急得不行,向姐姐埋怨,“哎呀大姐你对小焱凶什么凶,他都还发着高烧呢,那些兔崽子也不给他件大衣,这冷的秋天,他就穿着件衬衣,被那些混账东西盘问到大半夜……”
乔芸气不打一处来,“是他自己做错了事还想要一家大小都惯着他?”
“错了就错了你难道还要逼死他不成!”乔二小姐素来性子绵软,这次破天荒发了大脾气,脸都涨红了,恨声朝姐姐吼,“有你这样管弟弟跟管儿子似的?他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哭死你算了!我看你还不如刚才那位小姐呢,至少人家没开口都是训来训去,满口官腔!”
吼完急忙朝追了出去。
乔芸站在原地气得面色铁青,最后到底是担心,也愤愤赶了上去。
……
庄浅受了一天的气,憋着那股子委屈劲儿没处发,最后一个人开车回了公寓,结果一打开门就扑来个灰溜溜的大东西,她吓得猛地退后几步,待得看清是那只肥头大耳的蠢狗,脑海里一下子闪过沈思安那张可恶的脸,重重拍了一下狗耳朵:
“滚回去跟着你的贱主子!”
“汪汪!”大狼狗贱兮兮凑上来,使劲吐舌头,渴了一天了。
“饿死你算了!”
庄浅吼它。
蠢狗没精打采地开始跳扭腰舞,一副卖身求投喂的饥渴样,丑尾巴都甩到了她脸上,扫得庄浅鼻子发痒,重重打了好几个喷嚏都没止住。
庄浅忍无可忍,去厨房搅了一盆冷饭出来丢给它,自己跑到客厅看电视,眼不见为净。
结果一打开电视,电视屏幕上又是沈思安那张贱脸:
不过却不是经济版新闻。
庄浅停下了换台的手,待得看完整则新闻报道的时候,整个人脸色变幻莫测:
沈思安不知怎的,脱手了环球国际集团的烂摊子之后,竟突然就被调进了省建局,成了大权在握的副局长!
而名义上是副局,实际局长还有半年就退休了,现在他不过是率先用半年的时间熟悉情况,只等半年后顺利扶正而已,从此官道亨通。
庄浅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死死盯着字幕看了很久,久到眼睛都泛疼才罢休,最后确定此事板上钉钉之后,她恨恨地扯烂了一个抱枕,听着那个不择手段的王八蛋在电视上侃侃而谈——
电视采访中,沈思安一身银灰色西装笔挺,配暗色系红领带,左腿优雅地轻叠右腿,完美地展示了一只衣冠禽兽该有的风范;耐心地听完主持人的问题,他每一次都是略微沉顿片刻,以表示自己有认真思考,然后总结性给出回答。
庄浅一字不漏地听完看完,从沈思安口中总结出的话语中心就是这样的:我很苦我很累我一心为国为民求求你们不要再闹了……
换成大白话就是:请广大人民同胞不要以为我是一位坏菊苣,我先前经营环球国际集团不过是为国家服务的手段之一,目的是为了以身作则,深入虎穴,彻底打击安城混乱的房地产潜规则,顺便将鸿兴社等黑社会不法组织一网打尽,如今功成收网,众多追逐经济泡沫的无良商家受到教训,北港一代混乱的秩序也得到维护,百姓终于可以短暂安居乐业。
最后还刷了一把苦情,讲述自己弟弟如何被黑社会绑架,他又如何为了维护正义险些害弟弟丢命,讲述自己在这一路隐忍中所承受的巨大心理压力……
“我最对不起的人,是我如今留下心理创伤的亲弟,我希望用以后的时间,能够好好弥补我对他的亏欠,得到他的谅解……”
现场掌声阵阵,观众热泪盈眶。
看着那个男人在摄影机下泪光闪动,不浮夸也不枯燥,诚恳地向观众讲述心路历程,又在最后表态会怎样为人民鞠躬尽瘁——庄浅恶心得吐了出来。
“汪——”
蠢狗吃饱喝足了过来,一看到电视屏幕上的人,立刻呜咽一声,娇娇地睡在沙发上晒肚皮装死,庄浅扯住它的狗耳朵都没能将它扯起来,恨得咬牙切齿。
偏偏这时候不安宁的破事儿还没完,她刚准备将蠢狗拖进厕所关起来臭死它,手机就响了:
“喂喂庄小姐吗?我是小焱的姐姐,我想跟你说……”
“抱歉,我现在没心情听您说教。”庄浅挂了电话。
三两分钟电话又打了进过来,庄浅这次语气就没那么好了,直接不耐烦道,“让乔焱接电话,我只跟他说话。”
“小焱哪里还会接电话,他生病得厉害!”那头乔箬急得跺脚,悄悄捂着手机到走廊一脚,愁苦地对着手机说,“庄小姐,我知道这样不太好,但你跟我大姐之间似乎有点误会,我知道你也担心小焱,你现在能不能过来看看他?我们就在他市中区的公寓。”
“他怎么了?”庄浅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乔箬声音都发哽,“他发高烧将近四十度,不肯吃饭也不吃药,医生都近不了身,我大姐还跟他吵架,他现在是铁了心要跟我怄气,我怕在这么下去他身体会出问题……”
电话里还在说,庄浅已经挂了电话,随手披上外套,开了门出去。
乔箬挂了手机就去拿药,结果才进到房门口,就听到自家弟弟破口大骂,“滚!你们都滚!全都给我滚!”
“小焱,先吃药好不好?你这样是不是想急死姐姐——”乔箬刚把各种药片递过去,就被他拂手摔烂在地上。
乔焱通红眼靠床上不吭声,一手紧紧捏着手机,骨节泛白。
她一次电话都没打给他,一次都没有。
“小焱——”乔箬靠近一步。
“你到底跑来干什么?你们跑来这里打扰我干什么!”乔焱重重捶床,怒红的眼睛盯着吓破胆的乔箬,一下子又泄了气,“你们见不得我好,你们就是半刻都见不得我好,她是真心对我好的,你们一个个都是被害妄想症附身……”
乔箬连忙道,“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是什么。”
“一个女人哪来莫名其妙的真心?”乔芸在外面听不过去,冷着脸进来,“小焱,除了家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那个女人对你百般讨好,不过是图谋不轨而已,你年纪太轻看不清楚……”
“那你一眼就看清楚了?”乔焱冷冷盯着她,“所以你现在就替我看清楚了?才用你对付别的女人的可笑手段,逼着她跟我划清界限?现在你们就都满意了?”
“小焱,”乔箬皱起眉头,“你怎么能这么跟大姐说话,大姐根本没有逼迫庄小姐。”
三人吵得不可开交,屋顶都快被掀了,直到庄浅赶过来。
“都病成这样了还耍什么脾气?”庄浅一见乱糟糟的房间,眉头皱得更紧,走过去碰了碰乔焱的额头,果然滚烫,真不知还哪来的精神闹。
三人都眼睁睁盯着她。
庄浅一吼离自己最近的乔箬,“愣着干什么,还不叫医生进来,真要你弟弟烧成傻子了你就舒坦了?”
乔箬被吓得脸一白,下意识瞥了床沿的人一眼,见他没有过激的反应,才终于谢天谢地跑去客厅喊医生了。
医生进来,该干什么干什么,挂了点滴,全程庄浅都只是在一边守着,面色淡淡,在医生需要帮忙的时候搭把手,最后记下了药品用量和频率之后,医生离开,她才对躺床上乖乖输液的乔焱道,“你要是想见我,可以自己打电话给我,只会折腾自己有什么用?”
乔焱不说话,只伸手来牵她的手。
“我手上碰过药水,脏。”她转身想去洗手,却被他执拗地握着不松。
“你别听我姐的话。”乔焱紧紧握着她的手,发烧的缘故,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庄浅嗔怪地瞪他一眼,“我还真没听过谁的话。”
在床沿坐了下来。
乔焱抿唇笑了笑。
“她们都说你不是真心对我好的。”他从床上坐起来,蹭着她的颈项,声音都不怎么顺畅,却坚持将每一个音都发得一清二楚,“小浅,她们都说,没有一个人会莫名其妙真心对我好,她们都说你是别有所图,你告诉她们好不好,你告诉她们,是她们错了,你是真心对我好的。”
“是。”庄浅眉头都没皱一下,轻轻抚了抚他略白的脸蛋,贴了贴他依旧微烫的额头,柔声道,“我是真心对你好的,也会一直对你好,你两个姐姐是在杞人忧天。”
“嗯,我知道。”乔焱笑了,清秀的脸蛋愈发漂亮而灵动;庄浅失神地看着他,随即别开了目光。
“先吃药吧。”她顺手拿过桌上的药丸,倒了水,往里面满满加了几勺糖,递给乔焱。
乔焱想象着那杯甜得发吐的开水,竟然比苦涩的药片更可怕,皱眉道,“我不吃药,输了液就会好的。”
“吃了药好得更快。”
“那我不要吃那种绿色的胶丸……”
“嗯。”庄浅顺从地将绿色药丸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