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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浅时常会想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其中想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面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最钟爱的人,你往往舍不得过多苛求,甚至就连一丁点的要求都不愿意提,仿佛他就是一个美丽而昂贵的花瓶,沾上一丝微尘都能让你生不如死;而换一个角度,面对一个你不太愿意亲近的人,你却能放心将最大的问题交给他,就像是清楚学生实力的老师一样,自信地知道他会交出一百分的完美答案。
沈思安大概就是属于第二种。
一直以来,庄浅都很不愿意承认一个事实:似乎,好像,在她所能接触到的世界里,沈思安不论手段多么卑劣无耻,无论行为多么令人发指,交出的答案永远都是标准的一百分。
两年的时间,她可以不看新闻,可以不看报纸,却避不开沈琮的每天念叨,今天我大哥又参加某某重要访问了,今天我大哥在国宾宴上出尽了风头,今天我大哥又升职了,今天我大哥巴拉巴拉……
今天沈思安终于站上了他该在的位置上,谈笑间指点江山。
这一切仿佛都是顺理成章。
庄浅早知道会是这样子的,只是没想到只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而已。
“在想什么?”飞机上,何一庭给她送衣服过来,看到她一个人望着窗外。
“这是你要的备用衣物,把你身上的换换吧。”她身上原本白色的风衣,此刻沾满了血与灰。
庄浅侧过身来,看着男人公事公办的脸色,突然笑了笑,问道,“你是不是挺讨厌我?”
何一庭一愣,倒也没有假惺惺,“以,以前是。”
庄浅不置可否地接过衣服,“说得好像现在就不讨厌了一样。”
她去洗手间换衣服,转身的时候,何一庭突然道:“上次的事情,很抱歉。”
庄浅诧异地转过头来,就见到对方面色微尴尬,他却还是执拗地重复了一遍:“错了就是错了,你愿不愿意原谅我是你的事,但是上次我毫无根据地在思安面前诋毁你,还是在你重伤未愈的时候,后来害你经历那些事情,我很抱歉。”
“是沈思安让你来道歉的?”庄浅睨着他,“你这样一副憋屈小媳妇儿的样子,真是少见呢。”
和一庭表情尴尬,确定这是自己一生中最掉面子的时候。
庄浅却没有继续冷嘲热讽,软声道:“其实你当初的怀疑也没有错,因为有的事情,我两年前没做,并不是出于善良与温顺,而是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成功,可从前没做的事,并不代表我现在不会做——你不能要求一只雏鹰永远都畏惧悬崖对吧?”
何一庭脸一僵,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庄浅已经率先打断了他的话:“沈思安现在不怎么相信你了是不是?”
何以庭脸色继续难看。
庄浅轻轻扯了扯唇角:“别把这一笔记在我身上,觉得是我令他与你产生了隔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值,你进不了他最亲近的圈子,不代表你们不是好兄弟,只是你的物理价值不够高而已——至少就判断力这一点而言,你足够被三振出局。”
“你!”何一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得理不饶人!”
“不过这说不定是你的幸运。”庄浅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转身换衣服去了。
……
进入洗手间,庄浅开始狠狠擦拭冲净双手,直搓得皮都泛红了才停止,她大力浇水洁面,整理好头发,最后将小腿上勾画的临时黑樱花‘纹身’一点点擦拭干净。
完成一切之后,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庄浅死死盯着镜子中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骤然恍惚,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她明明可以过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嫁给世家子,做贤妻良母,有自己的孩子,受公婆喜欢,得父母疼爱,而不是现在,孤身一人,像个变装癖的疯子一样,戴着虚假的面具,装模作样,跟些上不了台面的恐怖分子洽谈,枪林弹雨中来去。
而且现在,她孤身一人,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
“小浅,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胡萝卜,我帮你吃呀。”
“小浅,你上课是不是都睡觉去了,仔细爸爸骂你。”
“小浅,我留了糖果给你,你叫一声‘哥哥’我就给你好不好?。”
“小浅,你怎么不喜欢说话?”
“小浅、小浅……”
“……”
秦围,秦围,
庄浅紧紧抓着盥洗台的边缘,双目盯着水气弥漫的的镜子:这么多年,你都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爸爸已经不在了,我们已经没有彼此以外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