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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死亡烙印
师清漪神色看起来有点复杂,拎起手提包,利落地往玄关处走:“你对那个雨霖婞倒是很关注。”
洛神扔下书,随在她后面换鞋,同时笑着低低道了声:“及不上你。”
师清漪动作明显一阵停顿,而下一刻,心情莫名地又变好了起来。
其实师清漪住的地方距离红线会所不算远,开车过去很快就到。抵达的时候,便有眼尖的门童走过来,引着师清漪去合适的泊车位泊车。
看车知人,泊车位停放着的那乌泱泱的一大片名车,足以让师清漪初步了解到这个会所里面的水究竟有多深。
雨霖婞名下的红线会所包括很多部分组成,餐厅,酒吧,台球室,健身房,美容养生馆等等,该有的娱乐休闲场所都有,甚至于连会员的旅游行程,会所里都会提供妥帖详细的安排。那些有钱有身份的人每年需要在这里花费高昂的入会费用,与会所之间保持着一种长期的类似于“婚姻”的关系,无非就是为了有一个能够供他们聚集消遣玩乐的地方。
这个地方需要档次高得足够让他们产生一种优越感与满足感,很明显,红线会所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
会所的一层大厅里装修出一片耀目夺人的贵气,每一道装潢,每一处摆设,乃至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都被设计者赋予了无比精细的奢华。只是这种贵气与奢华太过张扬,在师清漪看来,也就显得有些过于狰狞了。
在大厅里没走几步,立刻又有衣着整齐的男性接待人员彬彬有礼地迎上来,分分秒秒都不让师清漪喘气。
由于受到过严格的训练,且出入会所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这边的接待人员一直都是好脾气到极致的,甚至于谦卑到极致,说话时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
往来的几乎都是熟客,来人是什么身份,大厅的接待人员一眼就能明了。
所以那年轻男人第一次见师清漪和洛神两人,防范之下,不免又笑着问了句:“请问两位今天是预约了哪一项?请两位把会员卡递给我,我来帮您们查看一下今日的相关安排。”
师清漪知晓男人的言外之意,从手提包里摸出之前雨霖婞给她的那张vip卡示意,也是笑得温柔得体:“我们今天没有安排,只是过来这里找人的。”
那男人瞧了卡片一眼,脸上的表情一瞬之间便凝固了,试探性地道:“请问,两位今天来是找哪位?”
“萧言。”师清漪道:“对这位客人有印象吗?”
那男人的表情越发复杂,嘴角笑意却是不减:“萧少爷在十二楼的包厢,1213号。”
“谢谢。”师清漪脚步加快,和洛神往电梯方向拐了过去。
那男人看着师清漪和洛神的背影远去,立刻又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站着等了一会,道:“笙哥,小姐之前关照的那两位客人来了,现在她们正往十二楼的1213走。”
电话那头回应的声音软而沉:“嗯,知道了。”
刚靠近1213号包厢,就听到萧言大声喊叫发酒疯的声音,歇斯底里得厉害。
师清漪蹙了蹙眉,瞧见走廊那边迎面走过来一群人。
打头的是一名身形颀长的西装男子,干净的黑色短发与身上笔挺熨帖的黑色薄西装相得益彰,俊眉星目,好看的眉宇之间又揉着一股子儒雅的风度,锃亮的皮鞋踩在走廊地毯上,从从容容。
这种外貌,这种气度,更加上这种身份,绝对是大多数女人心中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他身后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堆人,师清漪见了,忙牵过洛神的手,往旁边让了让。
男子目光扫过,落到了师清漪静然偏过去的侧脸上。
他脚步停滞下来,又多看了师清漪几眼,唇角微微往上翘了翘,拿手略微松了下领带,这才与那一大群人离开。
洛神盯着男子远去的方向,纤眉微蹙,又回过头觑着师清漪。
“怎么了?”师清漪浑然不知:“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
洛神一笑:“许是你太好看,盯着你看的人才会有这许多。”
师清漪脸红了起来,却又很快明白洛神的意思,轻声道:“是那个男人?”
洛神颔首:“嗯。瞧他神色,他好似认得你。”
师清漪摇头:“我不认识他。”
两人正说着,那边1213号的包厢里突然爆开了酒瓶子碎裂的声音,萧言在碎玻璃的杂音中大喊道:“萧慕白,有种你就别走!叫你留下跟小爷单挑,你倒是……倒是不敢了!”
师清漪进到包厢里,就见靠门口的地方站了一圈人,却都站得远远的,谁也不敢上前去劝倒在沙发上砸酒瓶的萧言。萧言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眼睛通红,身体瘫在沙发上软成了一滩泥。即使再英俊的人,如今成了一幅醉鬼的模样,也顺眼不到哪里去。
“萧慕白,混蛋!”萧言骂骂咧咧着,一脚又踹在了地毯滚落的烟灰缸上。
“混蛋?”师清漪走过去,弯腰,把萧言的衣领子拎了起来,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谁也没你混。”
“师师。”萧言醉眼朦胧地望着她,突然又显出几丝委屈的神色,呢喃着道:“师师,你听我说,萧慕白这家伙吃人不吐骨头的,吃人不吐骨头……你不许跟他相亲!你会……会吃亏的。”
师清漪越听越气,攥着这个不成气候的高个子男人就往外拖:“相什么亲,满嘴胡说八道。我相亲不相亲自己不知道,还要你来告诉我?”
萧言眼皮直打架,情绪在师清漪到来后,终于变得缓和了下来:“你瞒着我……你怎么瞒着我呢。师师,你和师兄我认识了这么久,你都不告诉师兄你家里的情况……原来你……原来你是……”
说到后面,萧言的舌头直打结,浑浑噩噩得连半个字眼都吐不出来了。
师清漪心说是你瞒着我才对,明明是个不得了的大少爷,还天天跑过来哭穷,有意思吗。
她有功夫底子,攥着萧言走也不算很吃力,洛神一声不吭地过来帮手,两人正要分开人流往走廊走,这时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急冲冲地跑了过来,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大概是四十来岁,铁青的下巴,一见萧言东倒西歪地靠在师清漪身上,便急急忙忙地过来扶:“哎!三爷,你怎么成这样子了,来来,咱不在这里,跟我回家去。”
中年男人从师清漪手里接过萧言,感激地笑道:“小姐,谢谢你照顾我家三爷,我……”
下一刻,中年男人的话随之一滞。
他有些浑浊的目光胶在师清漪脸上,半晌才僵硬道:“小姐,谢谢您。”
不知不觉中,话语里已经使用了敬称。
师清漪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不过还是微微一笑:“我是他的师妹,是他的好朋友,做这些事都是应该的。我就住这附近,本来该我接他回去,你既然是他的家里人,那麻烦你把带他回去,给他弄点醒酒的东西。”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哈腰:“好,好,那我把三爷带回去了。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太麻烦您了。”
一连说了好几个“麻烦您”,那两个男人这才扶着烂醉如泥的萧言往电梯那边走,而这边萧言带来的那一群朋友也都意兴阑珊地作鸟兽散,只留下两名侍应生留下来清理包厢的残局。
师清漪叹口气,打起精神对洛神道:“我们也回去吧。”
洛神淡淡应着:“嗯。”
“两位请留步。”转身的时候,师清漪听到身后又是一声男人的低语,声音软而有磁性,听着就让人舒心。
“什么事?”师清漪回头,看见一个碎发的年轻男人笔直地站着,好似一棵树,两腿修长,黑色衬衫一丝不苟地贴着肌肤,隐隐能看出薄衬衫下紧致的肌肉曲线。
“我家小姐想见两位。”男人温文有礼地回答:“她就在楼上,已经在等着两位了。之前她一直在等两位,却迟迟不见身影,本来她想今天派我去找两位,不想两位刚巧就来了。”
果然是雨霖婞。
师清漪犹豫了片刻,并没有立刻做出表示。
洛神倒是大大方方地道:“有劳带路。”
在电梯里,师清漪特意往那男人身上打量了几眼,看见他黑衬衫上与其他会所的工作人员一样,别着一个身份标牌,上面写的却是“餐厅部经理,风笙”。
风笙领着师清漪和洛神去到十三楼,走进走廊最深处的一间包厢里。
这间包厢大得离谱,与之前见过的包厢不同,装修一反之前的那种轻浮奢华,变得素雅而沉静,灯光调出一种暧昧的暗色调,一个轻软微卷长发的女人靠在沙发上,姿态优雅地坐着,身上一袭红裙,衬着指尖捏握的高脚杯里的红酒,越发的醉人。
“哟,贵客。”女人搁下酒杯,桃花眼角缝了明显的笑意:“果然贵客是要请的,不请还不指望她们能来。”
洛神从从容容地走过去,盯着沙发上的雨霖婞,也是唇角玩味的一丝笑:“客人这边也想问下主人家,有何贵干?”
雨霖婞最看不惯洛神这幅淡然模样,好像从来就没什么顾虑似的,本来她自认自己平常在手下面前就够装的了,没想到这女人一举一动都在那装,而且装得毫无破绽。
“请坐。”雨霖婞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醒好的红酒,为了表示下“主人家”的热情好客,她这次特地还让风笙准备的是她珍藏许久的那一瓶。
师清漪和洛神一人坐了一边沙发,师清漪礼貌地笑道:“我喝不了酒,谢谢。”
她酒量实在浅得可怜,红酒下肚都能很快醉了她。
雨霖婞挑眉,又看着洛神。
洛神淡道:“我惯常喝白的。”
雨霖婞眸光一沉,这女人还真会抬杠。
“雨小姐,你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师清漪手搁在膝盖上,手指交叉着,很自然地道。
雨霖婞桃花眼滑向她,半晌,脸色有点凉地道:“你平常洗澡的时候,照不照镜子?”
师清漪脸一红:“……请问,你是变态吗?”
雨霖婞轻哼:“我不就问一句而已,你居然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师清漪不自在地道:“你问这做什么,莫名其妙的。这都是个人隐私。”
雨霖婞道:“如果你洗澡时脱光衣服照了镜子,你有没有发现自己身体上有什么异样的地方?比如说,多了点什么痕迹,我是说,后腰上。”
师清漪满腹狐疑摇头:“没有,我好端端的。”
雨霖婞皱眉,又看向洛神:“你呢?洛小姐。”
师清漪这次十分肯定地回答:“她也没有,腰上好端端的,没痕迹。”
之前洛神手伤,师清漪帮洛神洗过好多次澡,她腰间的肌肤怎么样,师清漪心里最有数。
雨霖婞匀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却是听得一愣:“我问她呢,你怎么就知道了?你不是说个人隐私吗,你还看她洗澡,看她腰了?”
师清漪:“……”
洛神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淡淡一笑。
师清漪咳嗽一声,恼道:“雨小姐,我实在不明白,你现在问我们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墓里出来后,这段时间里,我底下的人好多都陆陆续续地死了,死的时候,腰上都有奇怪的痕迹。”雨霖婞声音冰冷:“昨天我洗澡的时候,发现我后腰也有。”
第四十五章 暗蛊
师清漪和洛神两人的脸色,在雨霖婞的这番话落下后,倏然地沉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师清漪这下坐得万分不自在了,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冲动,恨不得立刻去确定下自己的腰身上是不是也有雨霖婞所说的那种可怕痕迹。
听雨霖婞言下之意,她是昨晚上才发现的,而之前她手下那批人也是陆陆续续地死亡,说明痕迹显现和死亡的时间有早有晚,也许是根据每个人的体质而定,并没有一个定数。
师清漪昨晚沐浴的时候,是很确定自己的身体当时没有出现异样的,但是她却不知道洛神的身体情况,想到这,目光不由得又往洛神那个方向看去,心里满满的都是担忧与恐惧。
洛神站起身来,平静道:“洗手间在哪里?”
雨霖婞一扬下巴,示意:“往里走就是。”
“清漪,来。”洛神轻声招呼师清漪,师清漪跟上去,两个人走到洗手间外,洛神道:“进去仔细检查。”
她眉眼温婉,又低声补充了句:“别怕。”
师清漪抿着唇,点了点头,一个人先进到包厢里头的洗手间里。洗手间里灯火通明,整面墙壁都是亮堂而豪华的明镜,师清漪解开扣子,褪□上的浅色小衬衫,露出凝脂般的肩背与一截曲线玲珑紧致的腰身。
满墙的镜子压盖下来,将她光裸的上身映照得一览无遗,身上的肌肤都是完美无瑕的,并没有半点雨霖婞口中所说的诡异烙印。
师清漪穿好衣服,走出洗手间,洛神在门口静静等候,看见师清漪出来,声音里终究还是透出一丝焦急:“怎么样?”
师清漪摇头:“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暂时还没有。”
洛神这才露出一个微笑:“只要没有,那就是极好。”
师清漪不放心道:“你也快进去看看。”
洛神嗯一声,走进洗手间,带上了门。
过了大概五分钟,她终于又走出来,看着紧张等待的师清漪,道:“我也没有。”
师清漪笑了,笑容还有点复杂。
她不知道自己这些起伏纷乱的情绪已经都开始围绕着眼前这个美丽女人在打转,为女人担忧,为女人喜悦,女人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足够牵扯了她的心魂。
她以往没什么特别在意的朋友,与祝锦云交情尚好,祝锦云对她关照而热情,她却像是温吞水似地回应着那份友情。萧言在她心中也只能算个普通朋友,而她以前唯一亲昵相依偎的亲人--她的小姨师轻寒,早已死了。
从头到尾只有这两个不能算深入交心的朋友,还有一个情分极深却早已亡故的亲人,所以师清漪这些年的感情都被她敛藏得深深的,不敢轻易掏心掏肺地拿出这许多,因为并不需要。
如今,她的那些心思,那些情绪,在洛神渐渐揉进她的生活后,变得再也不能平静。
两人重新走回去,挨着沙发坐下。
雨霖婞已经闷闷地喝光了好几杯酒,白皙的脸上晕着很淡的一抹红。她心情不好,喝再多的酒也无济于事。
“怎么样?”雨霖婞嘴角一丝略带嘲讽的笑。
洛神摇头,师清漪犹豫了片刻,才软着声音回答道:“我们两目前都是正常的,身上并没有你所说的那种东西。”
雨霖婞脸色凉凉的:“是吗?恭喜,真幸运。”
人总有这种陋习,如果自己倒霉,看到别人也有相似倒霉的经历,心里好歹也有点安慰,毕竟感觉大家仿佛都平等了似的。现在在场的三个人中,只有雨霖婞一个人倒了个天大的血霉,也难怪她心里不舒服。
雨霖婞声音懒懒的,听上去却像是刻意掩饰内心的恐惧:“那墓里不干净,我的人那么多都中招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该轮到我死了。”
师清漪皱眉想了想,说:“雨小姐,我并不是很清楚情况。难道去过古墓的人,都会受到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影响,从而产生身体上的异变?我和洛神目前是没有的,你之前带去的那些人,全部都出现了这种痕迹吗?”
雨霖婞叹气,道:“也不是,只有一部分。”
“只有一部分。那他们有什么特别的?我的意思是,他们在墓里接触了什么,有什么共通点?腰上都出现某种痕迹,在这里头,你们肯定是有什么共通点的。”
“共通点?”被师清漪这么一提醒,雨霖婞呢喃着,开始蹙眉琢磨起来。
想了很久,雨霖婞神色郁郁地摇头:“这个太复杂,当时人员那么乱,一时半会还真不好说。”她顿了顿,又道:“你们考古组的那个教授和你那几位同学有异样吗?你问下,如果他们都没有出现这种痕迹,你们两也没有,那问题可能就只是出在我们这边了,而不是古墓大环境的问题。”
师清漪琥珀色双瞳盯着这个大小姐,斟酌着轻声道:“雨小姐,你找我们,是想要我们帮你吗?”
雨霖婞兀自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红酒,抿了一口,指尖搁在透亮的酒杯处,带出一种妖异的红。
良久,她有些不甘心地回答:“是。我很怕我会死,当然,我也很怕苏亦死。而至于那些已经死去的弟兄,他们也都跟了我很多年了。”说话之际,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惋惜与恐惧。
师清漪道:“苏亦,他也是?”
对于雨霖婞身边紧紧跟着的那个文雅的男人,师清漪是有印象的。虽然只是古墓里不多的接触,却也能看出那个名叫苏亦的男人对于雨霖婞的言听计从。
“嗯。”雨霖婞捏着酒杯把玩,红色液体轻轻晃荡:“我后腰上的痕迹还算浅,是昨晚才出现的。苏亦他身上的痕迹比我稍早几天,程度要深些。这种痕迹很邪门,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变形变大。”
“一共死了几个?”这时 ,许久不说话的洛神觑着雨霖婞,沉声道:“先不管出现痕迹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人,我只问你,那些死去的人,死的时候什么模样?”
雨霖婞声音提高了些,招呼道:“阿笙,去拿那些照片过来。”
“是,小姐。”挺直身体候在不远处的风笙闻言,推开包厢门出去,过了一段时间才折返回来,给雨霖婞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
雨霖婞抖着信封,把里面的照片分给洛神和师清漪看:“每个弟兄死的时候,都进行了拍摄留档,你们自己看。”
照片一共是五份,看来目前是陆陆续续地死了五个人。
照片每份包括死者的脸部特摄,肢体特摄,以及腰间的重点特写。师清漪端详着手里捏着的一叠照片,最上面是一个男人狰狞的脸孔,颧骨高耸,眼窝凹陷,表情凝固着死时的癫狂,看起来死前确实经历了一段极度残忍可怖的折磨,脸都快烂没了似的,分外可怖。
照片接着往下翻,翻到死者的手臂特摄。
死者的左手一片血肉模糊,生生地被咬掉了一个手指头,而指甲和古墓棺材的那些苗人的尸体一般,也都尽数被咬了下来,剩下的手指头宛若浸入了血汤之中,简直不成样子。
眼前的死者,简直可以说是古墓棺材里那几个苗人尸身的复制版本。
师清漪看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突然在心底特别同情雨霖婞。
雨霖婞那么风情的一张脸,如果到时候也变成了照片上这幅诡异可怜的模样,这个中滋味,实在是不好怎么去形容。
女人总是爱惜容貌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师清漪甚至认为,像雨霖婞这种性格的人,也许并不是真正意义上地惧怕死亡,她苦苦压抑着的惊惶与不安现在终于忍不住暴露了出来,最可能的原因就是,她内心深处其实最惧怕自己会死成照片上的这一副惨状。
最后是腰部痕迹的特摄,死去的人痕迹十分明显,半边后腰都是青黑色的,已经从侧面蔓延过去,导致前面半边小腹也是呈现一种暗青色。而在这一大片的青色中,又盘踞着一条黑黝黝的影子,像是一条虫一样蜷缩着,在那片凝固的青色中一动不动。
师清漪看了很久,越看越不舒服,总觉得那个黑色虫影般的东西,就要活过来,爬到她的手上。
师清漪把照片叠着搁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看着对面对着照片沉思的洛神,暂时没说话,想等待洛神的意见。
洛神的眉微微蹙着,过了一会,她的目光从照片上收回,好看的眉终于舒缓了。
“你看出什么了?”师清漪道。
雨霖婞的眼神也变得热切起来。她在墓里见识过洛神的本事,潜意识里对她很是期盼。
“这是一种蛊。”洛神深邃的眸子滑向雨霖婞:“你们究竟摸过什么,怎会沾染到蛊虫?”
第四十六章支票
雨霖婞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之前进来时,她还是一副故作镇定的模样,如今她再也不能掩饰了。
“我们摸金的,还能摸过什么?”雨霖婞压着声音,道:“除了尸体,无非摸的就是明器。”
师清漪试着帮雨霖婞分析起来:“那些苗人没有起尸之前的尸体,我们课题组这边的人都碰过,至少我和洛神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所以应该不是尸体上沾染的蛊。”她说到这,又补充了句:“当然,但凡是类似的这种接触,我们都是戴了手套的。”
“棺材里里外外的都不干净,开棺的时候,我们自然也都是戴上手套才会进行操作。”雨霖婞道。
“明器呢?”洛神抬了抬眸:“当时开棺后,你们顺走了哪些物事。”
“当时棺材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少许陪葬的银器,就剩下那两具苗人男尸上戴着的那些里三层外三层的厚重银饰。”雨霖婞表情变得懊恼起来:“其实我们那趟的目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更重要的那个‘它’。只是这种古苗银现在很走俏,加上造型独特,也是分外少见的珍品,弟兄们顺手一并收下了,我当时懒得管,也就没有阻止。那些东西,你们有碰到过吗?”
师清漪点头:“我们碰上的那具棺材里头没有陪葬的银器,不过那种带三角形挂件的银饰倒是很多,我们都有接触过的。”
雨霖婞头疼道:“如果是尸体或者明器其中某一个的问题,我们两方都有接触过同样的东西,没道理只有我们这边中招。应该不是这方面的原因。”
洛神眼里敛着微微晃动的光,好似在琢磨着什么,一直没有参与话题讨论。
师清漪抿着唇想了想,许久,才有些犹疑地开口:“别的我觉得都没什么,不过那些挂件我总觉得有些蹊跷,后面我拿了玻璃瓶里采集的一只挂件样本回去,找实验室的老师化验过,挂件被融出了一个小洞,里头是中空的,里面残留着一些奇怪的黏液,成分也是前所未闻的稀奇。”
雨霖婞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我见过的那些挂件,都是封闭得严严实实的。你刚才那意思,是想说里面有东西?可能是那挂件的问题?”
师清漪点头。
雨霖婞实在是不甘心,呢喃着道:“可是我们两边都有过相同的接触经历,不可能结果会有所不同。难道这种还要因人而异?”
“是时间。”洛神终于开了口:“你忽略了一点,是时间上的差异。你们接触的时间极长,因着你们将它们带在身上了,而我们只是戴着手套短暂接触。这就是不同。”
雨霖婞先是一怔,随即道:“我没有带。”
“但是他们带了。”洛神清清冷冷地道:“死去的这五个人,当时的背包中是否都各自携带了一些那种银饰?”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当时我不管这些,你等下。”雨霖婞拿起茶几上的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短信。
很快,对方的短信就有了回应,雨霖婞看完短信的回复内容,停顿了一会,这才神色复杂地道:“苏亦说,当时背包里负责分摊携带银器的,的确是照片上的五个人。”
洛神道:“倘若如此,这便是了。”
她眉眼间的神色冰凉了下来:“银饰的挂件里应当是封着某种蛊的。至于是什么蛊,我不清楚,但是可以明白的是那些三角形挂件里的蛊从里面融出,潜藏进了那五名携带者的身上。所以,他们死了。”
雨霖婞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她的手指很漂亮,削葱似的修长,此刻搁在膝盖覆着的红裙软料上来回揉着,边揉边道:“可是,我和苏亦并没有携带银器。实际上,当时我在墓里,就只是戴着手袋瞧了片刻而已,如果是接触时间的问题,我不可能会遇上这种倒霉事。”
洛神肃然道:“蛊被挂件封着,有屏障,短时间的接触的确不足以让它们潜入。但是尸体上的蛊,可并没有被封起来。它们就似随时可以撒播的种子,你刚好做了它们的温床。”
雨霖婞面色凝固了。
师清漪歪头看着雨霖婞:“你们碰过死去的那几具尸体?”
雨霖婞没说话,而是又倒了一杯红酒,接着并不优雅地一饮而尽。
师清漪发现,她的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了。
答案不言而喻。
师清漪道:“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雨霖婞似被噎住,很久,才愤愤然地道:“我只是想调查清楚而已,而且我检查尸体的时候,明明有戴了手套的。”即使开了空调,她也开始觉得燥热,撩了撩微卷的长发,说话底气明显不足:“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诡异死法,我只是太好奇了。”
师清漪煞有其事地点评起来:“好奇心害死猫,这话真没错。”
雨霖婞肩膀一抖,差点要炸了:“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在我最不舒服的时候说那个字!”
师清漪这才想起雨霖婞的死穴,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忘了你怕猫。”
雨霖婞声音发起抖来,咬牙切齿:“……你还说。”
师清漪考虑到雨霖婞目前的处境与情绪,决定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对她好好关怀一把,于是柔顺地缴械投降:“好,不说。雨小姐,现在你最大。”
雨霖婞轻轻哼了一声。
师清漪在心底叹息,真是个难伺候的大小姐。
雨霖婞把目光投向洛神,经过刚才的一番交谈,她现在完全是把洛神当做了救命稻草:“洛小姐,这种蛊有没有解的可能?怎么个解法?对于蛊虫这方面,你好似很懂。”
她顿住,又声音软软地补充:“我还能活多久?”
洛神嘴角牵出一个很凉的笑意,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雨霖婞。
雨霖婞嘴唇有些颤抖,看着洛神那个阎王见了都害怕的表情,她突然有点不想从洛神嘴里知道答案了,而是招呼风笙拿了一张空白的支票过来,施舍般地递给洛神:“拿去,你想要多少都行,自己写。我只想好好活着。”
雨霖婞从小养尊处优地惯了,从来也没把钱放在眼里,虽然身上此刻被蛊虫缠了,性命危矣地想要向洛神求助,骨子里那种自负与感觉良好也还是遮掩不住。
毕竟,在她的心中,没人愿意和钱过不去。
洛神没表示,就只是冷淡地觑着那张支票。
师清漪看不下去了,皱眉:“雨小姐。”
雨霖婞侧过脸去,一脸的不屑:“怎么,嫌少?”
洛神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睨着雨霖婞。
她的目光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似有怅惘。
良久,才淡淡道:“等你真正知道自己在请人帮忙时,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时,再来找我。”
雨霖婞的面色僵硬了。她的肩膀软了下去,嘴唇抿着,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再见。”洛神轻声说着,眼神示意师清漪,师清漪拎着手提包,跟着她一起出了包厢的门。
豪华包厢里陷入一片死寂。
风笙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小心地走到沙发旁,柔声道:“小姐。”
雨霖婞垂着头,微卷长发极有风情地披散在雪白的肩头,包厢里昏暗的雅光洒在她身上,却是满满的寂寥。
“阿笙,以前我遇过的所有人,他们从我手里接过支票时,我只能从他们眼里看到那种大同小异的神色--贪婪,渴望,与喜悦。老头子生前就说过,人与人之间都是无数利益纽带在纠缠着,利益永远是摆在第一位。而钱总能很好地诠释这些利益纽带,作为一个商人,一定要善于操纵金钱,这世上没有什么诱惑,是能大过金钱的。”雨霖婞终于开口。
风笙静静地听着。
雨霖婞自嘲似地一笑:“我以为,钱完全可以满足任何人,她们肯定会帮我。结果,我错了。”她眼睛往风笙那边瞥:“你说,我是错了,对吗?”
风笙没说话,只是笑:“小姐没错。”
雨霖婞道:“说实话。”
风笙站得笔直的身体微微一弯,还是笑:“其实那位洛小姐,她好似只想要小姐你的一个态度。”
雨霖婞盯着茶几上剩下半瓶的红酒,懊恼道:“我态度不好。拿钱说事,她觉得我是侮辱了她。”
风笙道:“小姐别担心,总会有解决办法的。需不需要我追上去,再去找洛小姐和师小姐一趟?”
“不用。”雨霖婞摆手:“我自己再想想。你先出去,没有我的吩咐,别再叫人去打扰她们。”
“是。”风笙顺从地走出去,轻手轻脚地帮雨霖婞把门带上。
“难怪我从来没有真心朋友。”
雨霖婞一个人蜷缩在宽大柔软的沙发里,身上红裙宛若静静流泻的火,低声呢喃。
师清漪从泊车位取完车,洛神坐上副驾驶席,两人一路开回了家。路上师清漪给尹青,谢家佩,萧言打了电话,分别问询了情况,尹青和谢家佩都说没有出现任何痕迹,而萧言的电话是一个中年男人接的,也就是接萧言回去称呼萧言为“三爷”的那个人,师清漪让那中年男人给醉过去的萧言检查,答案同样是让人放心的。
曹睿还在接受治疗,师清漪不好去联系他,也就漏了他没问。不过课题组这边问过的人都没有出现问题,师清漪也就没太在意。
回到家,师清漪心底的郁闷一直也没法宣泄,她本是个自尊自立的女人,很看不惯动不动就拿钱说事的那些公子哥大小姐,简直是看不起人。
之前和雨霖婞打过交道,虽然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人还斗过嘴,但心里头她认为雨霖婞是真性情,对雨霖婞的印象其实算好的。想不到大小姐就是大小姐,那种目中无人甩支票的做派,还是让她不爽了一把。
钱,自己就没有么,真是。
师清漪坐在沙发上,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叠支票,甩在茶几上,摆起一张脸,学着雨霖婞之前那种口气,对着对面的空气道:“拿去,你想要多少都行,自己写。”
旁边轻轻逸出一声笑。
师清漪扭头,看着洛神眉眼微弯地笑着看她。
洛神道:“嗯,学得挺像。”
她感到一阵窘迫,又还是有点生气,道:“还就她有支票?我也有,你拿着我的支票写,爱写多少写多少,我看我气不死她。”
洛神还是轻笑,伸手撕了一张支票下来:“那我真写了。”
师清漪知道她在开玩笑,自己那话也是在开玩笑,不过在她内心深处,只要洛神愿意接受,她真的愿意给洛神支票。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很想为这女人做些什么,想送她礼物,想给她买东西。
往某种可怕的方向想,她甚至愿意给这女人许多许多,就像是……就像是对待恋人那样。但是这些心思她都是藏得深深的,不敢说出来,要说也只是顺带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遮掩着。
师清漪停止那些令她脸红心跳的思绪,打开电视,抱着沙发抱枕蜷缩起来,盯着电视屏幕,嘴里还是有些不放心:“话又说回来,她看起来趾高气扬的,但又挺可怜。洛神,你熟悉蛊,你说她还有几天的活头?能不能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
洛神瞥眼看她,知道她看似在生雨霖婞的气,实则嘴硬心软,不由笑道:“你担心她?”
师清漪小声咕哝着:“那么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指不定哪天就没了,这怎么成。她手下的那些人从墓里出来,一个多月内陆陆续续地死亡,难道她……她也活不过一个月?”
“不会。”洛神道:“她的情况和那五个已经死亡的人不同。”
“怎么说?”师清漪把电视声音调低,问道。
洛神慢慢跟她解释起来:“那五人是与三角挂件长期接触,痕迹蔓延得这般迅速,我料想挂件里定是封着那种蛊的成虫。可是尸体上沾染到的却不同,蛊进入宿主,在宿主身上做窝,随着宿主的死亡,它们这种寄宿者通常也会随之消亡,这是蛊的普遍规律。不过这不是彻底的消亡,蛊会留下延续,在宿主身体衰竭之前产下蛊卵,是以,雨霖婞与苏亦身上寄宿的,俱都是蛊卵而已。蛊卵要孵化成长,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周期,不然她现在的状态不会如此之好。她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比起那死去的五人,算是幸中之幸。”
师清漪这才放心下来:“也就是说,她其实还有足够的时间了?”
洛神点头。
师清漪突然就觉得洛神有点坏,明明知道,就是不告诉雨霖婞身上寄宿的只是蛊卵,暂时没有危险。估计那边雨霖婞以为她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要死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快要急得跳楼了。
洛神一眼看出师清漪的心思,一本正经地道:“你现在肯定在想,我是个坏心眼的女人,故意瞒着雨霖婞不说。”
师清漪舌头打结:“没……没那回事。是她坏,态度不好,先吓吓她再说。”
洛神轻描淡写道:“她定会亲自来找我的,到时候看她表现如何,再酌情考虑告诉她。”
师清漪忍不住笑,斟酌了下,脸色又有点异样:“我觉得你对她不一样,其实你对她很好,我知道,你会帮她的,她根本就没必要拿支票出来摆出那副姿态。”
“是,我会帮她。”洛神摸出一支笔,道:“我不会让她死。这种蛊我还不是很了解,需要再调查一番。清漪,你到时候把你之前采集的那个空心的挂件样本和化验报告拿给我看下。”
师清漪点头道:“好。”
师清漪扭过头开始看电视,冷不防耳边又是一声低语:“你给我的支票真的会兑现么?”
师清漪一愣,扭头去看,发现洛神手里捏着一张撕下来的支票,她真的在上面写了字。
师清漪笑道:“当然,这是有效支票,你可以拿去银行支取的。”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只要别超过我在这个银行的账户存款就好,不然我支付不起。”
“是么。”洛神殇着眼,玩味地看她,同时把支票递过去:“银行能兑现?”
师清漪知道她在开玩笑,也就陪着她玩,接过支票一看,笑容却又凝固了。
很快,她白皙漂亮的脸上,浮起一抹醉人的红晕。
支票的数额上,只写了三个字:“师清漪。”
师清漪的心砰砰地跳起来,好像是有个小人一直在心底不知疲倦地敲打,每敲一下,她浑身的毛孔都似要颤抖了。
她真的是在开玩笑吗?
洛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示意那张支票:“我看银行兑不了,得你亲自给我兑。”
第四十七章 暗恋她
支票好似有千斤重,师清漪修长的手指捏着它,几乎就要摇摇欲坠。
两人之间的玩笑,正沿着一种微妙的走向偏折了。
这种若有若无暧昧的言语,就像是一片轻盈羽毛似地,在师清漪的心窝里试探性地轻触着,只是轻轻撩拨那么一下,就很快又退开。
洛神眼里含着浅笑,宛若柔波,就这么定定地瞧着师清漪。
她犹如环绕在身边的一阵轻风,没有形状,让人捉摸不定。又或者是清晨的一场冷雾,迷迷蒙蒙,叫师清漪看不透彻。
连她的那些玩笑话,都说得那样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你自己也兑换不了么?”见师清漪久久不说话,只有脸上浮起的那诡异的一抹红晕,洛神从师清漪指缝中把夹着的支票抽出,一面低头折叠,一面淡淡道:“所以,你给我的是一张空头支票。”
“不是。”师清漪紧张地为自己辩解起来:“我对你言而有……我言而有信。”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辩解。明明就只是两人的一场玩笑,她却辩解得这么认真,好像恨不得立刻剖肝沥胆掏心挖肺地把自己心底的那种感受在洛神面前展露出来。
对于她而言,这也许已经不是玩笑了。
洛神瞥着她,心情甚好:“言而有信,所以?”
师清漪垂了垂眸:“我言而有信。只不过现在暂时兑不了,但是……”她开始结结巴巴起来,略微低着头,黑发下是修长瓷白的一段脖颈,看起来就似欲滴的一支青花。
这种娇柔婉秀的模样,让洛神的眼神开始变得炽热:“但是?”
“……但是可以以后兑。”千回百转地纠结许久,直到又纠结到胃疼,师清漪终于说出来了。
她心底其实紧张得快要疯掉,这种压抑的悸动,令她几乎要窒息。
而面前优雅端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女人,还是淡定而沉着的,犹如耐心等待猎物入套的出色猎手。
这个猎手不但要捕获一个人。
还要捕获她的心。
“这样也好,先存在你这,我以后还可以收你利息,划算得很。”洛神站起来,唇角勾着一丝笑,看起来愉悦而满意,她说:“很晚了,我先去做晚饭。今晚想吃什么?”
轻轻松松地,她就把话题转开了。
“随意就行。”师清漪也站起来,脸上的羞涩被隐隐的落寞取代:“我去弄点东西给月瞳,我们出去这么久,它肯定又饿了。”
洛神应着她:“嗯。”
看见洛神转身进到厨房去忙活,师清漪心中的失落越来越盛。
洛神根本就没在意,她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支票兑换这种话,只是玩笑而已。
师清漪跟随着走进厨房,洛神站在流理台旁择菜,乌黑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背影笔直如青竹似的,雪白的上衣袖口往上挽起,一举一动落到师清漪眼中,都是那么摄人心魄。
师清漪拉开冰箱冷藏室的门,偷偷地又盯着洛神的背影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自己是入了魔怔。
她咬了咬唇,把冷藏室里解冻好的一大块牛肉拿出来,站在洛神旁边,将牛肉细细地切成片,用玻璃盆装了,默默地带进了卧室。
卧室里纳凉的月瞳已经醒了,不过还是蜷缩成一团球,感觉到师清漪进来,它轻轻地“喵”了一声。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月瞳与师清漪洛神两人已经不再生分,也不再将活动范围局限于阳台,阳台与主卧之间相隔的玻璃门一直被师清漪保持着打开的状态,它经常可以从阳台转移阵地,窝在师清漪的卧室地板上睡觉,或者去沙发上趴着。每天被人这么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住舒适的窝,随时都有鲜美最爱的牛肉吃,这只猫的日子实在过得舒坦到了极致。
师清漪带月瞳打过疫苗,和其它的猫不同,月瞳很爱洁净,真的好似一位讲究的女王似的。
猫都不爱洗澡,养过猫的那些主人遇到给猫洗澡的问题,就会头疼,因为猫对入水洗澡的恐惧时常会让它们炸毛,一刻也不得安分。不过月瞳就不一样,它对洗澡一事分外享受,师清漪特地给它准备了个猫咪澡盆,月瞳三伏热天里泡过澡后,身上那银白的毛发出浴之后,竟似不会沾湿,晃着脑袋抖一抖,水滴便顺从地沿着每根毛发滴落下来,熠熠地闪着光,如同女王加冕时的高贵裙裾。
虽然长着一副猫的模样,师清漪并不把它当猫看,毕竟这世上没有那只猫会像月瞳这般,食量大得离谱,把洗澡当成一种享乐,甚至还会瞬间变大伸出獠牙,一口咬断粽子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