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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宜兴多年算计,自得从没失手,这一次他枯坐书房一整夜,竟然毫无对策,最后只能走最臭的那一步棋:告病不去上朝。而三个皇子都将陈宜兴的支持算计在最重要的一环,没想到他竟然没在场,一时之间势均力敌,争了个没完玩没了。
越阁老走了之后就属林阁老最为资深且呼声最高继任首辅,三个皇子争的是林阁老升职后空出来的那个位置。这可以说是他们争夺皇位以来最重大的一场战役,当然毫不退让。隆庆帝被吵得头痛,早朝进行了两个时辰还没有吵出个结果来,气得他对三个皇子派系举荐的入阁官员都不待见起来。
混乱争执中有人举荐了另一个官员,他叫来内侍询问,得知那个官员乃是去年才进京的,不属于任何一个皇子派系,心中觉得满意,就一锤定音定下了那个官员。
此后又是一轮鸡飞狗跳,不过好在那个新晋闵阁老不属于皇子派系,最后他们也妥协了。
二皇子扫掉案桌上的东西系,又踹了一脚:“气死我了!我谋划了那么久竟然将入阁的位子拱手让人!陈宜兴那个老匹夫面上应得好好地,最后竟然不露面?以为这样我就奈何不了他了吗!”
自从捏住陈宜兴的把柄后,陈宜兴看似已经投向他,可是每当自己让他做一些什么事情,他就推脱杀鸡焉用牛刀?暴露了不太好。好在说得有道理,二皇子也不想让自己的底牌之一提早暴露。结果这一回这样大的计划,陈宜兴却突然称病不出面,二皇子焉能不气?!
“殿下,收到最新消息。”有心腹叩门进来递给二皇子一张纸筒。
二皇子看完气得手上青筋暴起,问心腹:“消息属实?”
“绝对属实,三皇子和五皇子那边似乎也是被陈宜兴骗了,也正在府中发火呢。”
暴怒之后二皇子沉静下来,想了许久才冷笑说:“珍贵罕见的东西才值钱,要是人手一份谁还稀罕。陈宜兴废了,不管用了!把我们和他接洽的痕迹全部清扫干净,我们和他毫无关系。继续去打听那边要怎么做,骗了我还想全身而退?做梦!”
早朝过后,陈宜兴接到消息说大势已定,心中百味杂陈。可是在府中左等右等,却没有哪一位皇子来兴师问罪,让他一肚子的推托之词都无处施展。
没人来找他问罪自然好,可是他却觉得心里不安。仿佛风雨欲来。
派出去的人打探不到任何消息,他在家中惴惴不安,第二天早早起床收拾妥当,“病愈”上朝去了。
他忐忑不安地去上朝,最后被抬着回了家,伴随着一道旨意。
旨意很直接:罢官。陈氏一族在朝为官的一起撸了官职,即刻离开京都,三代以内不能入仕。
没有砍头没有抄家,陈宜兴应该偷笑了——上朝时多年官员联名上奏,举报陈宜兴为前四皇子朱易党羽,心怀不轨不忠不义。说得难听却形象一点:陈宜兴勾搭上了朱易等逆贼,眉来眼去你侬我侬,结朱易那相好的死了他就扒上了陛下您这个前对头,简直没有节操令人唾弃。这种贱`人能有了新欢忘旧爱,难保他日不会因为其他新欢而背叛您啊陛下!
隆庆帝雷霆大怒,圣旨当即就下了,陈宜兴被杖责二十,带着圣旨被扛回了家。
陈尚书府里一片混乱,哭哭啼啼凄凄惨惨。
郁宁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着,面色冷漠。陈家声名狼藉失去所有,这让他愉悦,可是很可惜原定远侯的案件无法翻案。
在朝上有人进言当年原定远侯案件是陈宜兴举报,陈宜兴不清白,原定远侯相比是被冤枉背了黑锅,真真是无辜。可是隆庆帝对此却不松口,说证据不足只是猜测,还说那是先帝之言,他不好忤逆先帝。
想到这里郁宁冷笑一声,放下帷帐。
“回府。”朴实无华的马车就掉头消失在人群中。回到泯王府,陆羲正老神在在地躺在软榻上看书。郁宁走过去一瞧,是一本游记。
他就调侃说:“心情挺好?他们狗咬狗一身骚,如果知道最后入阁的是你的人,你说他们会不会吐血?”
“吐着吐着就习惯了。”陆羲卷起书在手上一拍,坐直了,盯着郁宁问:“看了好戏回来,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说着伸出手去摸郁宁的眉心。
郁宁回神,拍开他的手:“只是觉得太过便宜他们了。定远侯满门俱灭,他们却只是卸掉官职,连一条人命都没有偿还。当然,就他们那种人家,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没法入仕,可能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不过到底觉得意难平。”
“隆庆帝向来不喜杀戮,这符合他的作风,不过却不是其他皇子的风格。”陆羲拍拍他的手,漫不经心地说。
“你是说他们会出手?也对,这么平和的惩处,天潢贵胄被这么戏耍,不出气也说不过去。”
果然,几天后郁宁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说是陈宜兴一家却在路上遇上盗贼,一家三口皆被杀。郁宁不知道是哪个皇子出的手,不过肯定他们除了泄愤还有封口的意思。
陈家受到了报应,任务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让原定远侯一家沉冤得雪。
“隆庆帝还是太子的时候,看重了定远侯的未婚妻,他就跟定远侯之间有了龃龉。当年的案情也有他的推动,因此靠隆庆帝来澄冤是不可能的。”陆羲分析说,“而不论是二皇子、三皇子还是五皇子,随便谁登基都不可能对那件陈年老案感兴趣。所以说,只有我。”他蛊惑地盯着郁宁。“你是我的王妃,今后也是皇后,要为娘家平反轻而易举。”
郁宁有些被蛊惑了。即便他知道陆羲的说法有私心,却无法否认其中的现实。
他叹气,又有些不甘心,脸上就带出点恨恨的意思。
陆羲就嬉皮笑脸地靠过去:“阿宁,我承认我有私心,不过我光明正大呀,我的心意从来都摆在明面上,我喜欢你,想留下你跟我一块儿,你也需要我啊。”
这样透明澄澈的剖白,陆羲做得越来越炉火纯青。郁宁败下阵。
“知道了,那你快点登基,有需要的地方不用客气,怎么说我也将会是皇后。”郁宁将皇后二字说得咬牙切齿,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多么柔和与无奈。
陆羲就笑眯眯地说:“明白,未来的皇后娘娘。”
两人轻描淡写说笑,话题却十足劲爆,偏偏两人都不觉得哪里不妥。
“眼下正好需要王妃的帮忙。半个月后的秋狩,我这种残疾之身去了也不能做什么,泯王府就只能由你撑门面了。”
郁宁斜睨他:“你又有什么坏水了?”
“知我者阿宁也!”陆羲拱过来,郁宁嫌弃地推他:“腻歪什么,有事说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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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秋高气爽,郁宁作为新出炉的泯王妃,跟着婆母淑妃坐着。泯王腿脚不便,并没有随着大部队出去狩猎,也坐在一边。
陆羲给郁宁使眼色,然后对淑妃说他觉得闷了,想下去散散。
淑妃应了,嘱咐郁宁好好照料他。
“母妃,儿臣省的。”
淑妃点头,郁宁表现得恭谨,举止也大气,他也就不那么挑剔了,因此态度还好,又说:“小心些,别被冲撞了。”
“是,母妃。”
两个空地上散步,慢慢地脱离了人群,往林中去了。
“你真的要实施那样的计划,以身犯险太过了。“郁宁低声说。
“我要跻身进朝,就不能是一个瘸子。而恢复行走也需要一个契机,这就是一个好时机。”陆羲轻声说,眼中没有丝毫动摇。“富贵险中求。”他转头笑得贱贱的,挑眉问:“你担心我?”
尼玛。
郁宁额头青筋跳动。
“……我就是唠叨一下,你要是死了,我到哪找新的靠山去?”
两个闲闲地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话,忽然同时停住。对视一眼:“到了。”
这里已经是林中深处,前方有刀箭之声传来。
陆羲说:“快点推我过去。”
愈发接近时,他们两个看见前方乱成一团,隆庆帝被护卫挡在身后,焦急地叫:“保护三皇子!”
三皇子大叫着护驾带着手下的人奋力拼杀:“父皇快走别理儿臣!”
隆庆帝无意遇见三皇子被刺客围剿,便让自己身边的护卫上前帮忙,谁知道那些刺客似乎是死活要杀三皇子似的,只围着三皇子不放。
此时听闻三皇子哭泣着让自己离开,隆庆帝心中的慈父之心如滔滔江水涌来,非但不走,反而更加催促护卫去帮扶。自己身边很快就只剩下三两护卫。
好在刺客只有二十几个人,隆庆帝身边的护卫加上三皇子的护卫共有五六十人,很快就控制了局面。
隆庆帝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安抚地朝着感激看着自己的三皇子点点头。没想到就在这时一支冷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直直射向隆庆帝。暗箭出其不意且角度角钻,三皇子却像是跟隆庆帝血脉牵引心有灵犀,飞快地就往隆庆帝身上扑去,厉声悲愤地喊:“父皇!”
隆庆帝被护着后退,只觉得有人叫着父皇往自己身上扑来,似乎是要为自己挡箭,那一刻的惊恐欣慰感动不足言表。因此就算是在地上滚了几圈老腰都要断了,他也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并不生气。
等脱离了危险,他感叹地拍拍紧紧抱着自己的贤子,“老三,你的心意父皇都记在心里。”
没想到说完这一句话身边就是一静。隆庆帝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张苍白的温润的脸。
陆羲虚弱地对他笑:“父皇,你没事儿臣就放心了。”说完就晕了。
“王爷!”新晋泯王妃哭得凄凄惨惨梨花带雨,跪在地上抱着泯王悲伤不已。
隆庆帝的头一歪,看到的是三皇子呆愣的脸。
——任是谁扑到一半发现目标被别人扑到了,精心的算计落空,也会这样呆滞的。
隆庆帝再看看晕过去的泯王,就懂了,原来是这个平时最不起眼的儿子救了自己呀!
又想起来,这儿子不是瘸的吗?怎么就能过来救他呢?
这时候泯王妃就哭着求过来:“求父皇快些召太医来救救王爷吧!王爷见父皇深陷险境,竟然忘了自己的残腿无法行走,硬生生地就跑了出去,如今久病夹新伤,该如何是好啊!”
虽说泯王妃出身低贱,可是却难得地临危不惧,这么悲伤绝望的时候还能如此条理清晰地将泯王“忘却自身只将隆庆帝的安危放在心上”这个意思清楚地表达了出来。
隆庆帝听得果然触动,眼睛湿润地在护卫的搀扶下走到楼下身边,摸了摸陆羲的脸,慈祥地说:“老七媳妇儿你别担心,太医就快来了。”又扭头大骂:“太医呢?!还不快点找来!”
实在是变脸高手。
在另一边,三皇子的脸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地变化,扶着他的手下的手臂被他掐得青紫流血,却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