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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女儿是个小勇士。她连出生时的死亡大门都跨过了,这一次,一定也会挺过去的。”
透过急救室玻璃墙,可以看到医生护士们围绕着那张大大的手术床,紧张地为床上小病人施救。无影灯将床打得一片雪白,刺眼,而躺在上面的小病人竟是那么那么的娇小,脆弱得教人不敢目睹那么多的管子被连在那小小的身体上,那么大的手术刀、手术钳子,在她的身体里来来去去。
几乎,医生在孩子身上每动一手,都让旁观者感觉到身体发疼。
天哪!
她还那么那么小,怎么承受得了。
她已经那么脆弱、可怜,上天为什么还那么残忍地降下这样的痛苦让她承受。
萌萌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紧绷,不自觉地已经咬破了唇角,却偿不到任何味道,只觉得当又一根管子扎进小女儿的身体里时,她全身上下都在发疼,疼得浑身颤抖,仍移不开眼。
“萌萌,别怕!”
突然,她的眼睛被一双温厚的大掌捂住了,身子被重重的揽入进那副熟悉的怀抱里,他用了些力气,她的神魂似乎才悠悠呼呼地飘了回来。
“大叔,海恩说的,妹妹只是先天身子弱了点儿,后天只要好好养养,以后还是会跟所有健康的孩子一样,东奔西跑,什么都能做的,对不对?”
“对。”
“海恩还说,他见过好些幼时毛病挺多的孩子,后来长大了玩极限运动,高山滑雪,攀登珠峰,比那些健康出身的孩子身体还好。我们小豆腐也会长大的,对不对?”
“对,没错。”
面对着小妻一遍遍颤抖的询问,他也似自我催眠一般,回答的声音不自觉地加重,再加重。似乎也只有这样,只能这样,才能稍稍安抚一下自己心中的隐隐升起的恐惧不安。
长辈们见状,都悄悄抹起眼泪来。但凡是有了孩子的家庭,不管是谁,与小宝贝们相处之后,都会不自觉地对小孩子产生一种莫名的情感了。从此以后,只要看到小孩子,都会激起心底一股说不出的热流来。
像袁祥儿这样英云未嫁的小姑娘,也悄悄湿了眼眶。
然而,在一边的角落里,姚爸爸愁眉紧攥,双手紧揪着十指发白。姚妈妈又急又慌地攘着丈夫,极力压低了声音质问。
“你到底是怎么看孩子的?你都多大的年纪了,以前都经常带萌萌的,怎么会又让孩子变成这个样子?”
姚爸爸双唇哆嗦着,吱吱唔唔却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姚妈妈把所有的心慌意乱都发泄到了丈夫身上,抹着老泪,埋怨不止。
姚爸爸一边摇头,又一边低声嘀咕,突然不知想到什么,抬起头,双眼中绽出鸷亮的光,哑声道,“不,不对。”
“什么不对?你到底在嘀咕什么啊?你瞧瞧,妹妹都变成什么样儿了?我就知道你们男人不可靠,看孩子这事儿还是得按我们女人的规矩来做。真的,当初我们就不该急着回国来,这孩子小,就容易受环境气候影响,这要是闹个什么水土不服,真要急死大人了。小豆腐身子本来就弱……早知道我就该听萌萌的话,不该去赴什么姐妹约,好好把咱们小豆腐守着,就不会出这事儿了……”
姚妈妈掩面就哭了起来,不由自主又想起当年自己亲生女儿病故的情况。
姚爸爸一把将妻子攥住,眸底光芒大盛,看起来都有几分神经质了似的,可是他却将声音压得极低,喘着气仿佛跑了十万八千里的模样,说,“灵芝,不对劲儿,我觉得这事儿……很不对劲儿。”
姚妈妈抹着泪,没注意丈夫的模样,只拍开丈夫的手,哭着,“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才真是老糊涂了,不对劲儿了,你走开,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转身就要回手术室前去看孩子,却被丈夫死死攥了回来。
姚爸爸眼神闪烁得厉害,声音更颤抖,说,“妹妹她,她也是突然呼吸困难,接着就是高烧,一会儿高烧退了,浑身就开始痉挛,然后……然后我们送她到医院,她就休克了……现在……”
那时候在手术室里,医生抢救的时候,护士突然低呼出来,“医生,她身上好像起红点了,这不会是……”
姚爸爸的脸色由红转为苍白了,“要是她也出了红诊,开始长水豆子……这些接连的诊状,我,我想了又想,跟咱们女儿当年,一模一样啊!”
姚妈妈听到跟亲生女儿一样,瞬即就回了神,瞪着丈夫,“你说什么?老姚,你再说一遍,什么跟我们女儿当年一样,你什么意思?当年医生说咱们女儿是过敏性休克,但刚才阿琛明明说……”
姚爸爸一下死死攥住了妻子的手,眼睛里射出极度恐惧的光芒,“不,阿琛没有说实话,刚才你们来之前,我亲耳听到医生说是,是过敏性休克。他们在找过敏源,过敏源哪!我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怎么会跟我们女儿一样呢!现在孩子的环境这么好,比我们当年不知好了多少倍,婴儿房里每天都会定时进行消毒处理,全是最好最专业的……这事情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不会这么巧,情况都一模一样……”
姚妈妈大愕,“你是说,妹妹的生病情况,和我们女儿当年,一模一样?”尾音挑高时,其他人都不由朝他们这方望了过来。
姚爸爸喃喃着,脑子里回忆的全
喃着,脑子里回忆的全是当年自己的亲生女儿逝去前后的每一个细节、片断,因为那记忆太痛苦太刻骨铭心,太让人不甘心了,他们的女儿当时在得病前都是非常健康活泼的,与妹妹的情况不同。可是……
似乎在冥冥中有什么牵系,被他忽略了,他一直心里存着一份疑虑,这份疑虑他认为只是自己对骤然失去爱女的不甘心而产生的心理投影罢了,并不理性,也并不现实。可是,当年的情况在时隔二十年之后突然又重演一次,就不得不让他感觉到通体透凉!
这说明了什么?
“老姚!”
……
姚妈妈突然大叫。
众人惊愕回头,就看姚爸爸突然奔到了手术室前,巴在玻璃墙上张大了眼看着里面的小孙女儿,那模样似乎想要连人都挤进玻璃里似的,形象全失。
这时候,大家也都很理解做为亲人,会有此惊恐失态之举纯属情理之中。
姚妈妈以为丈夫过来,就是要跟女婿对质什么,她现在想不通的还有,厉锦琛为什么会骗她和女儿的病情?
“爸,你怎么了?”厉锦琛不得不放开萌萌,伸手抚上姚爸爸的肩头。
然而,手一碰到时,姚爸爸的身子就猛地弹了开,回头时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恐惧,而在对上厉锦琛幽沉的目光时,又变得闪烁不定,他一边喃喃自语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一边摇头,一边在原地打转儿,似乎绕进了一个死胡同里绕不出来。把周人都吓了一跳,连护士都上前想要帮忙看看情况,准备镇定剂了。
“阿琛,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最终,姚爸爸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把攥走了厉锦琛。
萌萌不解,“妈,爸这是怎么了啊?”
“萌萌,你听妈妈说……”
“说什么?”
姚妈妈攥着女儿的手死紧,目光却死盯着手术台上的情形,想要说出口,却突然又想到什么,嘴张了张又硬生生地闭下了。她奇怪的模样,让萌萌疑惑不矣。
正在这时候,厉珂和卫丝颖赶到,询问孩子情况,萌萌不得不应付公婆,心里却存了个莫名的疙瘩。
与此同时,手术室里的一个大夫突然出来了。
“厉先生,厉夫人。”
厉锦琛刚好听完了姚爸爸的叙说,心神震动时又听到大夫的传唤,急忙上前。其他人见状,也聚拢过来。厉家夫妇急声问大夫情况,大夫面色凝重,抬手压了压,止住了众人的七嘴八舌,只对厉锦琛道,“现在孩子的情况非常危急,我们医生组商量后,有两套急救方法,但考虑到孩子的情况特殊,所以必须跟你们家长商量一下。”
“什么方法,您快说!”
“一个是打抗生素,这方法非常危险,因为孩子是早产儿,免疫系统仍极其的不完善,所以对外界的过敏源的抵抗性低,就容易发烧感冒。现在用抗生素,能控制情况恶化的几率也只有五成,若是不成功……成功了的话,以后孩子也会留下副作用,会很难过。”
厉锦琛急问,“那第二种办法呢?”
医生神色也没好转,“第二套,就是我们国内近些年根据中西医结合治研究出的保守疗法,但因为这孩子的先天生体太弱,就怕支撑不过去,中途就可能……死亡!”
医生说了这么多,其实简单翻译过来就是一句话:一种是现在痛苦点,存活下来以后,长年被病症缠绵折磨;另一种就是现在不那么折腾,但可能支撑不过治疗过程,就直接死掉了。
“难道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吗?医生!”
萌萌觉得,这两条路都是在断送女儿的生命,根本连想都不愿想,抓着医生急问。
医生凝眉难言,只能看向同样脸色糟糕的男主人,让其拿主义了。
就在众人骑虎难下,左右为难时,急救室里的一个护士急忙跑出来,叫道,“大夫,不好了,病人又休克了!”
医生也已经是满头大汗,道,“目前只有这两个办法,如果你们决定不了,那我们医生主会选择能尽量保证其性命的方法。”
也就是说,第一种痛苦型的办法了。
“医生……”
萌萌低叫,但医生已经进了急救室,她扑到玻璃墙上,用力拍打呼叫,只想让医生想一个不那么让孩子痛苦的法子,可里面的画面更让人无法直视,直搅得她心神欲碎,泪如雨下,声嘶力歇。
厉锦琛急忙抱住萌萌安慰,可说出的话,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了。他回眸时,目光与姚爸爸对上,姚爸爸的脸色已经青中泛白,浑身紧绷着,也不知那根弦什么时候会被绷断了。
——阿琛,刚才我看到,妹妹身上已经起红诊子了。虽然医生没说,可是,可是我敢肯定,妹妹也会出水豆。这情况跟我女儿当年过逝时,一模一样。怎么会一模一样呢?萌萌并不是我们的女儿啊?萌萌当年被我们带回家,虽说身子不太好,可也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妹妹不是我和灵芝的亲孙女儿,不该出现这种情况啊!难道,是因为我身上带了过敏源?难道当年害死我们女儿的杀手,其实是我和她妈妈?!现在,现在又落在妹妹身上……这,这……
厉锦琛口中一片咸涩,一时之间也无法相信岳父的这种推测。可是,事情的确有些过于巧合了?!他宁愿相信,姚家女儿和自己女儿一
自己女儿一模一样的病诊情况,其实是他人恶意所为,跟姚家父母并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这样的自我开解其实没有多大的作用。就算姚家父母绝不可能害自己养女和孙女儿,但这件事情,已经可以确定是跟他们有关系了。毕竟,当年他们厉家根本没有涉入其中,而今温家、贺家也并没有在场。这件事情里,唯一没有发生变化的,就是姚家父母这对当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