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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齐少聪也是意外。却遵循着惯例的竞争意识,人也疾速走上来。“你脑子出问题了吧齐家琛,关你什么事?”
钟蕾的脑子全然死机,就连胳膊上的手什么时候松了开去她都浑然不觉。在对两个冷漠的男人一时间全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感觉根本无所适从的瞬间,但觉眼前一晃,跟着就见正进到近前的齐少聪在一股不知名的外力作用下踉跄后退墩在地上的景象。还看见,齐家琛收回了手。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他说,跟着又侧回了头,霸道甚至颇有些不耐烦地望向那根本就是呆若木鸡的姑娘,“你跟不跟我走?”
“齐家琛,你疯了?!”从地上爬起来的齐少聪兀自有些摸不到头脑,任凭他再如何见多识广也料不到会遭遇到这种情形。多少年齐家琛跟他互不对盘可从没诉诸过武力手段。按照文明人的说法,一拳头带来的打击力度远远不如从经济、事业上暗算陷害来得实在。“你穷疯了跟我抢妞是吧?”
夜黑风高、寒风刺骨,齐家琛在显然仍旧回不过神来的姑娘的呆然沉默中只能皱了眉头,扯着钟蕾强硬地拖到了他的捷豹里面。车子开起来,他半晌没说话,她的呆然状态依旧持续,呼吸都没了。
那一晚,并没有皎洁的明月。深暗的天空,被云层压得很低,让人有些透不过气。她生平第一次坐在他开的车里,身下是厚实柔软的皮质座椅,可却连呼吸,都不敢大气。
“你不是智商挺高的么?让狗吃了?跟那个杂碎混一起?”
她跟他见面,虽然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可是由始至终,她没见着过他动过真气。齐家琛皱着眉头这么低声一斥,全然不留一点情面,钟蕾觉得自己的意识终于回来了。
前挡风的玻璃上,落了一粒雪花,她看见了,那第一粒雪花落下来,旋即消失在那平滑的玻璃上面。紧跟着,是第二粒、第三粒……下雪了呢……
悠悠扬扬的、稀疏的雪,慢慢紧凑起来,漫天漫地的白色,在这宽阔寂寥的公路上,竖起一堵洁白的雪幕,从天上到地面,一层层落将下来。
扬扬洒洒的世界,一切都安静得出奇;封装的、独立的车厢,她和他在一起。前前后后,都是雪花,她和他,就安安静静地、沉默地坐在这雪花里。
他的手一拔,开了雨刮;流利干练的动作,果断得让人颤抖。钟蕾没有回话,她不敢说话、亦不敢朝他看一下。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意志力,她只是笔直看着道的前方,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在余光里打量着他的轮廓。
笔挺的、暗灰色的西装,脖了上的领带被扯松了半截,白衬衫的钮扣也松开两粒。原本浓重有神的眼睛,此时微微眯了,不经意的散漫最是磨人。他的手,还是那样修长有力,却轻轻地、不着力地握在方向盘上,理所应当的自如。偶一扳动档位,亦是挥洒流畅,这个男人,沉稳从容得让人心慌。
见她不说话,他侧过头看了一眼,看见的还是她一头蓬松的短发。微弯的、厚重的留海,挡住了眉,只露出一对璀璨的眸子,和一个尖下巴。她依旧固执地紧抿着唇角,眼睛直直望着前方的雪幕。不知在那苍茫的大雪中发现了什么乐趣,于是那木然的眸光中闪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明亮、心满意足的惬意。
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这股子惬意?他想不明白,思绪,一点点恢复了理智。齐家琛不禁开始思索他究竟是发什么疯?跟着齐少聪的女人,他非拉到他车上干嘛?
他不是习惯首先拿拳头解决问题的人,今天他这是怎么了?车厢里,静悄悄的无声无息,他想了很久终于为自己找到了理由。齐少聪那样一个衣冠禽兽,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蠢到逃不过他的诱惑,但不应该是她!
这个满嘴‘最底限的道德观’、一迭声评价别人在‘感情上是彻头彻尾的loser’的、自认为是最清醒理智的女人,却弱智到自己落入齐少聪那个败类的桃色圈套,这简直比安排美羊羊嫁给灰太郎还让人无法接受。
“说话啊!”
一脚刹车踩到了底,终于,钟蕾‘啊’的一声惨叫,撞到了车子仪表台右侧饰板上。
捂着脑袋,她恨恨抬了头。就在半个小时前,她还在为了他的两千万在上演无间道,半个小时后的现在,他却不屈不挠地生平第二次害她把额头撞破。做人,需不需要这么执着?她的额头形状饱满、宽窄适中,到底哪里让他看不顺眼?
这个晚上,钟蕾一夜没睡。
前二分之一的夜,她总是徘徊在后悔与不后悔的边缘。在他车上的时候,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没对他说一句话。
那一刻,她从仪表台的饰板上晕乎乎抬起头,他下意识地探过身子瞧她撞得怎么样,她和他,只隔了十公分的距离,近得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还有,闻到对方的呼吸。
她的眼睛含了露,带着愤怒与委屈;他的眼里有关切,可是随即却转化成了理直气壮的责备。
世界上,没有不识风情的女人,只看你有没有用心去发挥自己的潜质。那一瞬间,在距离他的唇十公分的位置,她甚至就想脱口而出一句‘你到底生的哪门子气’或者‘我跟谁在一起关你什么事’。
每个人的心里有一个不愿承认的阴暗角落,望着他一眼不错盯在她脸上的目光,所有的深沉与凝重全都投在她脸上的目光,她确实阴暗了。只要她这样跟他扛上一句,这个男人绝对会把这样的目光投在她脸上更久、更长。
接下来,她便可以无辜而状似单纯地等着他发飚,等着他被不识好歹的她气到失了理智,然后再反问他‘为什么要关心我’?
暧昧,都是从一片清澈中被撩拨起来的;只要你说它是暧昧,它就成了暧昧。虽然,明知道他只是顺手,明知道他拉着她走少不了也是因为跟齐少聪原本就是死对头。可是明知道,还是觉得心里一颤一颤地,透着暧昧的因素。
钟蕾苦笑,手里的烟蒂轻轻按到了烟灰缸里。她,终于还是,没胆。
她所做的,只是平静地移开了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了车前方,没有说一句话。像是自己的额头根本没撞到,脑袋也并没有嗡嗡作响,像是她所搭乘的,只是最普通的一辆出租车。
一路上,她始终保持着最不解风情的、极度平静而无言的呆板。
于是她不说话,他也沉默;起初还皱着眉头、怒斥她的智商被狗吃掉了的男人,在她撞到仪表台饰板上之后,异常地也敛了表情,不知是在思索些什么,没再瞧她一眼。
那一晚,她和他各自固执而持久地望着前方,十公分的距离渐渐疏远,她和他又回到相隔35公分的座位上面,35公分的距离,将彼此隔成了两个世界,就连空气似乎都稀薄起来。
车子刚刚驶进市区,齐家琛低声道了一句:“下车”,果断利落,半点绅士风度也无。钟蕾默默开了车门,甚至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他的捷豹再一次在她面前飞驰着开远。
珍藏在抽屉里的那两样神器,又被钟蕾拿了出来。透过洁净的包装塑料袋,她看到那个嘉源大酒店的杯子和□□的空盒子。这两个原本已经决定被遗弃的家伙,又开始寻找它们发挥余热的机会。
已经,用过一次了。夹在寄给齐盛尧的匿名信里的照片,已经帮她赢了一局。原本钟蕾想着,既然占了便宜,不如罢手。只要她把这两样东西藏得好好的,绝对没有人会把那匿名信同她联系在一起,她可以像是最平凡而无辜的路人甲,继续她在君度的大好前途。
原本,她已经这样决定了。
可是今晚,她知道这样不行了。
当齐家琛坚毅果断一拳挥在齐少聪的脸上;当他带着怒意,责问她‘跟那个杂碎混在一起做什么’;当她看到他微敞了两粒钮扣的衬衫上面,下巴微微泛着胡茬的青色;当他深更半夜开着车,还接到工作上的电话,低沉正统的声音、娴熟流利的德语,虽然她一句也听不懂,却只觉钦羡不已……这个时候,钟蕾知道,她抽屉里那两样东西,保不住了。
这两样能把齐少聪送进监狱的神器,她没办法再私藏下去,她必须交给警察,这与齐家琛那两千万无关、与他和齐氏集团的商战无关、与齐少聪尽心竭力陷害他无关、与把齐少聪弄进监狱就能帮他把那两千万要回来无关……
就像她的爱,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