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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曦诧异道:“怎么?殿下这是半夜做恶梦,没有睡好?”
江陵王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支吾道:“腿疼,睡不着。”然后吩咐宫人,“快去煮几个白水鸡蛋拿上来。”
长孙曦服侍他穿好了衣裳,等鸡蛋来了,试了试温度,剥了壳,给他在眼睑上面细细滚开,笑道:“谁让你长这么白?一点黑眼圈就特别得显。”不免想起那两只兔子,“你这眼圈儿一长就是两个,顶两只兔子了。”
正在说笑,外头忽然有人通报,“太子殿下、太子妃驾到。”
江陵王连连摆手,“快把鸡蛋拿下去。”
长孙曦抿嘴一笑,让人拿走了鸡蛋,亲自出去迎接太子妃,“表姐。”又给昭怀太子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
“灵犀,你怎么在这儿?”太子妃错愕道。
昭怀太子眼里也闪过一抹惊讶。
“哦。”长孙曦大概解释了下,“昨儿江陵王殿下腿摔着了,皇上让我送殿下过来,顺便照顾几天。”不好说是江陵王缠着要自己过来,只能这么说了。
昭怀太子听得心中一动。
这是从何说起?父皇好端端的,让长孙曦过来照顾江陵王,算怎么回事?难道说,父皇真的准备纳长孙曦为妃,打算把她放在泛秀宫?所以先过来熟悉熟悉。
心下思绪万千,面上不露,一脸微笑走了进去。
江陵王躺在床上喊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辛苦你们专门走一趟了。”
昭怀太子笑道:“今早听说九弟你摔着了,所以和太子妃一起过来看你。”
太子妃上前看了看,笑问,“好些没有?还疼不疼?”
“不疼,好多了。”江陵王笑道:“太子妃你怀着小宝宝,很辛苦的,出去和长孙司籍坐着说话罢。我和太子哥哥聊一会儿。”早打听过了,知道太子妃和长孙曦是表姐妹,而且很是要好。
太子妃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长孙曦则福了福,才搀扶着太子妃一起去了偏厅。
太子妃最近被滋补的气色很好,皮肤莹润、白里透红,就连眼睛都好似被水浸过的黑宝石一样,泛出淡淡水润光泽。今儿穿了一袭朱红色百蝶穿花通袖大衫,胸前挂了赤金坠双福锁的项圈儿,看起来更是透出珠圆玉润,精神奕奕的。
长孙曦打量了几眼,笑道:“气色越发的好了。”
太子妃嘟了嘟嘴,“每个人都劝我多吃点,每天吃吃吃,这才多少时间啊?我都胖了一圈儿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是满脸甜蜜,“算了,只当是为了小家伙吃的。”
长孙曦问道:“有没有想吐?反胃?”
“有一点,还好。”太子妃微笑着,继而又目光炯炯的看向她,“你一个还没成亲的小姑娘,问这些,也不害臊。”压低了声音,“等你将来成亲了,怀上了,我再给你介绍各种经验,一准儿不吃亏。”
“呵呵。”长孙曦听得笑了。
心下却是飘渺,自己这辈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成亲,更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倒是想起许嫱的身世之谜来,----之前去东宫,自己还没来及说就遇到桃蕊下毒,结果就回宫了。后面一直没有机会出宫,眼前见了太子妃,不免又是勾起之前的担忧。
太子妃见她眉头微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江陵王又纠缠你?所以把你弄到泛秀宫来了?这么为难的样子。”
“说什么呢。”长孙曦笑道:“他一个小孩子,什么纠缠不纠缠的。”
“怎么是小孩子?”太子妃一脸认真,“他就比你小一岁多,明年开春就十三,身边都该放通房丫头的年纪了。你可别糊里糊涂的,被他哄骗。”满目的担心之色,“且不说楚王对你的那些纠缠,闹出兄弟争女人不好听,单说皇上……,你也不能不顾及啊。”
“哎,真的。”长孙曦苦笑道:“江陵王真的挺孩子气的,整天不是忙着玩儿,就是说吃的,摔一跤还掉金豆豆呢。”又见太子妃不以为然,忙道:“好啦,我知道了。我也不愿意呆在泛秀宫的,等过几天,我就找个机会回御书房去。”
太子妃松了一口气,“你心里明白就好。”
长孙曦却是有点不能放松。
许嫱的事,不知道要怎么跟太子妃开口。按理说,自己不该提起这些阴私,可是许嫱和太子妃并不亲近,总觉得……,是个隐患。万一太子妃稀里糊涂的,被妹妹算计了,那岂不是自己没有告知的过错?可要开口,就要说到汾国长公主偷人的丑闻,又难以启齿。
“想什么呢?”太子妃推了推她,“好不容易才和你见一面,还发呆。”
长孙曦让梵音守在门口,然后才道:“表姐,有件事……”正要硬着头皮说出来,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经过偏厅,继而朝着寝阁去了。
隐隐的,听得一个小太监回禀,“太子殿下、江陵王殿下,楚王殿下过来探病。”
长孙曦顿时脸色一变。
太子妃赶紧道:“别怕,有我在呢。”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再说这儿是泛秀宫,又不是玉粹宫,又不得他楚王恣意乱来。”
长孙曦“嗯”了一声,“反正我不出去见他。”
话题被打断,气氛又不好,两个人都在等着楚王进来,赶紧探望完江陵王快走。哪知道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进来。
太子妃叫来栀香,吩咐道:“去看看,楚王人呢?”
栀香赶紧出去,一路从偏厅、内殿、再到外殿,都没有瞧见楚王的影子。不由诧异,向门口的一个小太监问道:“楚王殿下去哪儿了?”
“刚说要进来的,结果有人跑着过来找楚王回话,像是有急事走了。”
什么叫像是?栀香不能就这么去回主子,因而叫了东宫的宫人,“去打听,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楚王殿下去哪儿了?”
那宫人一溜小跑出了泛秀宫,等了一炷香功夫,又飞快跑了回来。
“怎么了?”栀香见他脸色不好,担心问道。
那宫人压低声音,“听说……,妃陵坍塌了。”
栀香赶紧回去禀告。
“妃陵坍塌?”太子妃闻言也是一惊。
长孙曦听了不解,“妃陵坍塌,和楚王有什么关系?”
太子妃好笑道:“你呀,什么都忘了。”又是心疼,摸了摸她的鬓发,“你这失魂症得好生调理调理,不然成个糊涂人儿了。”然后才说起缘故。
原来楚王生母亡故多年,当时追封素妃,棺材就安葬在妃陵里面。妃陵坍塌,不知道素妃的陵墓有无受损,事关生母,故而他会火急火燎的赶去。
太子妃笑道:“正好不用见他了。”
长孙曦颔首道:“原来如此。”
不由心下腹诽,等下楚王去了,把他给一并压在妃陵下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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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少昊急匆匆的赶到了西郊妃陵,刚进大门,就见宫人忙忙碌碌进出。
“怎么样了?”他抓了一个宫人问道。
“回楚王殿下。”宫人苦着脸道:“听说享殿里面渗了水,有一处墙壁都裂了,屋顶的瓦也掉了。不知道,有没有惊扰到素妃娘娘……”
殷少昊听了心下大急,不待细问,便匆匆往里面赶。
此处妃陵里面一共安葬了十几位嫔妃,有皇帝早年潜邸的一些旧人,也有皇帝登基以后选入的一些宫妃。楚王的生母,原本被皇帝册封为美人,后来生下皇子升为贵人,死了以后被追封素嫔。待到楚王成年以后册封为王,皇帝又追封了她一次,升为素妃。
素妃在妃陵里是位分最高的一位,且诞育皇子,并且成年封王,因此安葬在妃陵园寝正中的宝顶,配附享殿。
殷少昊来不及管享殿那边的渗水,直接往后面宝顶奔去。毕竟享殿里面只是灵位,宝顶里面放着生母的灵柩,万一有损,岂不是惊吓到生母的亡魂?等到跑去一看,前排正中素妃的宝顶安然无恙,方才松了一口气。
上前给生母磕了三个头,祭拜一番,然后又去了享殿。
几个小太监正在带着笤帚忙活,打扫享殿,不停有人进进出出。
殷少昊缓缓走了进去,环顾一圈,在西面的屋顶墙角,果然有一处细细长长的裂缝,地上的灰已经被扫走了。有个小太监正在擦拭祭祀的香案,上面的烛台、灵位,都被暂时挪到了一旁,殿内看起来有点凌乱。
见他进来,宫人们都是纷纷行礼,“见过楚王殿下。”
“出去。”殷少昊只想一个人陪陪生母,他走上前,接过小太监手里的抹布,仔细认真的擦了起来。然后先给生母磕了几个头,再恭请灵位放回正中,然后是香炉,然后是瓜果盘盏,一扭头,视线落在一副卷轴上面。
不由皱眉,这些蠢奴才,怎么连母妃的画像都给弄下来了?
殷少昊先去旁边净了手,擦干了,这才上前小心翼翼拿起生母的遗像。他身量高,抬眼望了望挂画轴的地方,不用梯子也能够着,便伸手直接挂了上去。并不敢马上松手,而是一点点的往下放,一点点展开垂落。
忽然……,他好似被一道惊天巨雷劈中!
泛黄的画像上,是一个穿着朝服正装的宫妃女子,年纪二十几岁,修长的柳叶眉,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黑如点漆,透出几分清水出芙蓉的味道。母妃,她……,她怎么会和长孙曦有点像?脑中回忆一闪,想起最初要掐死长孙曦的那次。
当时自己见她满面珠泪的可怜模样,一瞬恍惚,就忽地想起了母妃。
那时候心里还奇怪,简直要怀疑长孙曦使用了什么妖术。原来自己是看到了她濒死的样子,所以才想起了母妃,想起了幼时留下的那一场噩梦。
怎么、怎么……,这是怎么回事?
殷少昊猛地松开了手,画像“嗖”的一下打开,画上的素妃面色宁静平和,似乎正在注视着儿子。他心中惊骇不已,连连后退。脑中瞬间闪过千万过念头,最终……,渐渐汇聚成一个惊魂结论。
不!这不可能!
他生性多疑、猜忌,加上又是愤怒不已,不可置信的上前重新取下画像,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不是看母亲和长孙曦像不像,而是看这画真不真。可惜不论是泛黄的画卷,还是上面大国手的画风,以及画轴挂绳的磨痕,甚至黑色绳子上的颓败痕迹,每一样都在证明画像是真的。
殷少昊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母妃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不可能有人记得她,再凭着想象画出来。更不可能有人偷偷跑到妃陵,然后临摹一张,再把画像替换了。
----这是真的。
画像上面的人真的就是母妃,自己还有印象。而长孙曦和母妃长得相像,父皇对长孙曦另眼相待,父皇护着她,却不临幸她,这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那个答案,叫自己根本就无法面对!
长孙曦,她……,她可能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
殷少昊好似沙滩上一条搁浅的鱼,呼吸困难,有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