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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她的父亲,一位英明的君主,一位不失仁慈的父亲。高阳站在风中,满心的复杂,阿爹最疼晋阳,但她从不眼红晋阳,更不拿自己与晋阳相比,有什么好做比呢?单嫡庶便天差地别,更遑论晋阳为人颇得长孙皇后遗风,阿爹怎能不疼她?再说,阿爹对她也是十分亲近,他们父女多么和乐,连晋王治,因小时一道玩过几年,也与她是极亲厚的关系,若非房遗直阴险,以一金枕诬她与辩机和尚有私情,阿爹何致远了她,九郎登基以后又何致每一见她便是教训。
这一耻辱,高阳自是铭刻在心,也绝不会轻易就放过了房遗直,只是谁料后面又搅进了荆王叔,又有巴陵与她驸马在中奔走,遗爱又不安分,生生的捣乱了她所有部署,直到最后长孙无忌看中了时机,欲趁此除去吴王,横插一脚,才真正使事态无可挽回。
高阳不敢说自己多聪慧,但也自认不是个蠢人,自省却是会的。落得废为庶人鸩酒赐死的下场,固有长孙无忌的暗中动作,为一己之私让所有人陪葬,有遗爱为人所惑,有房遗直不辨是非,但她也不是没有责任,若她可忍一忍,忍得一时,厚积薄发,到适当时机,再雷霆一击,就不是那样一个无可挽回的局面了。
长孙无忌算什么,他朝中专权,焉知九郎未恼恨他?房遗直敢离间天家骨肉,她也不会轻易便放过了他。只不知长孙无忌是如何说服的他,他又去哄骗遗爱,令遗爱污蔑吴王李恪与他同谋篡逆,致使吴王蒙冤而死。
自然,最终房遗直也落得不什么好处便是了,清河房氏倒了,他虽活下来,但也不能重返庙堂了,以他那心比天高的性子,怕是比死了还难受吧?
高阳面上带了点笑影,女童白净嫩滑的小脸上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竟初显出一丝妩媚。她转而又敛了笑,此时不能笑呢,长孙皇后之丧,举国哀痛,她也该哀痛。
又想起了前世的最后一幕,她现在又重活了,不免就宽容了几分,武昭仪对她真心,她亦愿武昭仪安好,惟愿她能听进她的话,莫去与长孙无忌作对,只好好儿的按她说的做,抓紧了皇帝,便不愁日后了。
至于长孙无忌,她最后留的那句要李治当断则断的话,便是给长孙无忌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算不全听进去,也总会留下一道裂缝儿,有着这缝隙,余下的只消看他慢慢的裂开便是了。
何必当真搭上阿武呢?
高阳就是如此你对我好,我亦非恶人,不会亏待了你去,阿武能在她死前来送她,她便不会一味撺掇着她去以卵击石,她也会为阿武着想。
“殿下,外面冷,快进去再睡一会儿罢?”身后侍女满面忧心的劝道。
果真是冷,适才想得入神不觉,这下被侍女一说,高阳顿觉遍体生寒,她仍一言不发,深深的望着那墨黑吞噬一切的夜空,回忆上一世的种种,她的人生,大唐公主的一生,不当是那般潦倒破碎的,今朝既能重来,她定将牢牢把握时机。
“殿下!”那侍女再一回急道。
高阳回过身,唇角含笑,望向那侍女道:“竹君,你急的什么?”
她眼角上勾,与生俱来的风流情致,语气漫不经心的,却如常年深埋潭底的寒石,令人望而生畏。那唤作竹君的侍女忙垂下头,一时竟忘了眼前这位殿下不过年方八岁,她声音便低了一些,更平添了对待成人的恭敬:“大家[1]才令好生照顾公主,公主若着了凉,谁个担当的起?”
高阳便笑了笑,那笑也是淡淡的,她不再多言,脊梁挺得笔直,小步走到方才起身的榻前,看到晋阳仍在睡,那粉嘟嘟的小脸可爱极了,令人见而忘忧。高阳也不禁暂且放下那沉沉的心事,爬上榻时,还轻轻在晋阳诱人的小脸上戳了戳,手感极好,忍不住又戳了戳,然后,晋阳毫无意外的就被戳醒了。
“十七娘?”晋阳睡眼朦胧,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揉了揉,含含糊糊的唤了一声,那柔软稚嫩的可爱模样令高阳顿时母爱泛滥,毫无负担的便忘了这本睡得好好的孩子是谁弄醒的,一脸慈爱的改戳为摸道:“还早呢,快多睡会儿吧。”她老气横生的语气,还有面上自以为慈祥,落在旁人眼中其实很装大人的神色令乳母侍婢皆憋笑不已,纷纷上前来,各自哄了自己的主子安置。
高阳却不知婢子们正偷笑,见晋阳又听话的合上了眼,便也安心在她身旁躺下了。
明日且有的忙。合上眼前,高阳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