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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贵妃心中猛然一跳,努力镇定心神,声音平稳道:“皇上,您有事要宣臣妾的弟……”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听到皇帝再提高声音问,“朕再问你一遍,高志何在?”
高贵妃微睑眉,这回她完全镇定下来,把慌乱压在心底深处,“臣妾不知,臣妾久居深宫,与娘家人久久才见上一面,如何能得知娘家弟弟的行踪?皇上若要追问臣妾弟弟的行踪,还请问臣妾的父亲更快一点……”
朱翊听着这妃子的辩解,猛然上前一把掐着她的下巴,“凝珍,别对朕说谎。”
听着这冷冷的声音,高贵妃心头的不安在扩大,不过浸淫后宫这么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心理的承受能力比一般人强太多,微掀眼眉看向这最亲密又是最疏远的人,一字一顿道:“臣妾真的不知道。”
朱翊一把甩开高贵妃的下巴,由得她仍旧跪在那儿,这正殿还没来得及燃火盆,寒气颇重,也不顾及她的身子是不是承受得住,端坐在主位上,面色一沉,手一拍。
高贵妃忙看向殿门口,看到叶旭尧与苏辞并肩走进来,她的眼眸一沉,似乎刚刚做的噩梦就要变成现实,一切都要败露了,她放在膝上的手狠狠地卷着自己的衣襟。
“参见皇上。”两人行动一致地行礼。
朱翊手一挥示意两人平身,面无表情道:“凝珍,朕给你一次自首的机会。”
“臣妾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何来的自首?”高贵妃抬头楚楚可怜地道,“臣妾自从进宫,除了省亲之外从未出过宫门,为皇上主理后宫,养育皇嗣,臣妾有什么需要自首的?”
这样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人根本联想不到她会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叶旭尧不得不佩服这位贵妃娘娘,难怪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能伸到前朝去,搅乱盐务一案,使其变得错踪复杂。
“子阳。”朱翊冷声地唤了叶旭尧的字,“既然她不见棺材不流泪,那就让她知道她犯了什么错。”
“臣在。”叶旭尧站出来,朝门外的人一使眼色,顿时有几个萎靡不振的人被押上来,“贵妃娘娘请恕臣无礼,这是刺杀皇后娘娘的歹徒,经审讯,供称是高家的死士,娘娘就是刺杀皇后的幕后真凶……”
“你含血喷人——”高贵妃猛然大喝一声,哪怕跪着,她也表现出一脸的义愤填膺,“叶旭尧,本宫知道我高家与你叶家并不和睦,可本宫待你妻子不薄,她入宫为太后献肤膏,本宫都未曾刁难于她,非但如此,还亲自做陪。本宫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要你这般处心积虑地诬蔑我高家?”
“这事情分明就是你亲弟动的手,你现在敢说出高志人在哪里吗?”苏辞一脸气愤的上前质问,他的长姐在这后宫里面深受这个女人的迫害,他一想起说法恨不得抄刀子上前去结果了她。
“苏国舅,你是皇后娘娘的亲弟,你现在是帮着皇后娘娘给我栽赃。”高贵妃抬头直视朱翊,“皇上,臣妾问心无愧,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至于臣妾之弟,皇上可以立即宣他进宫。”玉指指着那几个证人,更是冷笑道:“这都是他们故意弄出来的所谓罪证,拿这个来定臣妾的罪,臣妾不服。”
“你敢指天发誓你没做对不起皇后的事?”朱翊冷声质问。
“臣妾敢。”高贵妃当即举起三根手指,“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高凝珍如果做过有害皇后之事,就让我高凝珍死无葬身之地。”随即放下手来,又眼含泪水,“皇上,臣妾发了这样的毒誓还不能证明臣妾的清白吗?”
就算死后要堕入阿鼻地狱,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招供出一切,她的手攥得紧紧的,一张本来苍白的脸蛋这会儿也涨得通红,看似真的受了莫大的冤屈。
朱翊的手紧紧地握着椅把,当查到此事与高家有关的时候,他恨不得将高贵妃煎皮拆骨,可现在看到她宁可发毒誓也不肯认罪,心下不禁有几分动摇,莫非自己真的冤屈她了不成?
苏辞不禁冲动地想要动手结果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叶旭尧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苏辞惟有隐忍怒火,僵直地站在当下。
“皇上,这几名刺客身上都有高家的印记。”他仍想要奋力一搏,希望能将这高贵妃治罪。
“印记?难道就不会是是你们伪造的?”高贵妃嗤之以鼻地道,“我若真要害皇后娘娘,哪里会用有印记的死士?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本宫还不至于那么傻。”顿了顿,“苏国舅,本宫知道你视本宫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本宫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正在这时候,永安公主率先进殿,后面跟着皇帝最宠爱的皇七子,“父皇,母妃犯了什么错?”
她睁着圆圆的眼睛,一脸惊恐地问着父亲。
而皇七子却是冲到朱翊的面前,“父皇,您让母妃起来好不好?这么冷的天气,母妃会得风寒的。”
朱翊看了眼这对儿女,女儿娇俏可爱,儿子聪明,心头不能说没有一点触动,他存活的儿女里面,就这对姐弟最得他的心,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你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父皇有话要问你们母妃,夜深了,你们且先去睡觉……”
“不,父皇,母妃犯了什么事?”皇七子道,“如果母妃真犯了事,儿臣定不会为她求情。”
苏辞听着皇七子说的话,心里不由得恨恨地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朱翊却是心神微微一颤,这儿子太明事理了,遂伸手将他抱坐在膝上,“这是大人的事情,你现在还小,管不了,等再大些,就能为父皇分忧。”扬声道:“来人,抱七皇子和永安公主下去。”
“父皇?”皇七子唤了一声,摆明了不愿离去。
“父皇,儿臣不走,儿臣要在这儿陪母妃。”永安公主带着哭腔道。
高贵妃一把抱住身旁的女儿,也垂泪道:“好孩子,听你父皇的话,母妃现在不能陪你们,你们更要做个好孩子,听话。”捧起女儿的脸,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如果母妃不在了,你也要好好听父皇的话,照顾好弟弟妹妹们,你现在是大姐姐了,永安,不能再任性……”
“母妃。”皇七子在嬷嬷的怀里扭动身子痛哭出声。
他一哭,永安公主也跟着哭。
接着,没多时,有更多的孩子进来,不管是高贵妃生的还是她抚养的,都哭得一塌糊涂,“母妃、母妃”的叫个不停。
朱翊的额头青筋在跳,这些孩子的哭声让他的神情不悦,但这是他的骨肉,他又舍不得呵斥,每每看到这一幕,他都不得不赞高贵妃是个贤母,把孩子们都教育得很好,知书识礼,没有皇族的骄奢之气,连母后也赞不绝口。
长吁一口气,想到高贵妃所辩的话,确也有几分道理,思及此,他的表情放柔了些许,“好了,都别哭了,朕也没有要为难你们的母妃,凝珍,起来回话吧。”
高贵妃埋在女儿小肩膀的脸微微一笑,看了眼自己的亲信,这群孩子来得正是时候,不过再看向皇帝的时候,她还是抽噎了一下,泣音很重地道:“臣妾谢主隆恩。”
孩子们这才哭声暂歇,高贵妃伴在朱翊身边这么些年,早知道过犹不及的意思,忙劝儿女们随嬷嬷下去歇息,莫扰了父皇母妃议事。
孩子们这才不舍地由嬷嬷抱下去,惟有永安公主仍旧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向自己的生母,眼里着担心。
楚辞看到这里,深深地为自家长姐不值,这女人只要弄一群孩子来哭就能扭转颓势,估计很早就布好局了,怪不得整个后宫就她最热衷于养皇嗣,果然有用得着的一天。
叶旭尧只是冷眼旁观,就像那天深夜他与妻子说的一样,这时候要扳倒高家并不容易,尤其是他们并没有抓到高志,搜寻了几天连个尸体也没有,高志是死是活现在也无人能说得清。
“凝珍,朕让你起来并不代表你就没有嫌疑,高志必须出现,朕才会信了你的话。”朱翊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没有孩子在闹,他的语气仍有不善。
“臣妾明白。”事情到了这地步,高贵妃惟有硬着头皮撑下去,“请皇上让臣妾的父亲来回话,他应知臣妾之弟身在何处?”
“传高尚书进宫回话……”朱翊朝身边的太监道。
突然,有太监匆匆进来,禀道:“皇上,贵妃娘娘,高尚书求见。”
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朱翊的眼睛一眯,“宣。”
没多时,一身二品大员服饰的高尚书迈步进来,他的长相与高志相似,一进来就给皇帝行礼。
“高卿家,你来得正是时候,你家高志呢?”朱翊一脸严肃地问道。
一提到高志,高尚书就一脸的难过与激愤,沉声做揖道:“回皇上,他现在只怕不能来见皇上……”
“是不能来,还是来不了?”苏辞立即犀利地道,“哼,他刺杀皇后跌落深涧,根本就来不了,是也不是?”
“非也。”高尚书大声辩驳,脸上带着被羞辱的表情,“我儿光明磊落如何会刺杀皇后娘娘?苏国舅,你莫要信口开河给我高家安帽子,他现在,现在……”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哀凄,似乎再也说不出来。
高贵妃忙一脸慌乱地抓着父亲的衣袖,“爹,志弟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叶旭尧看着这对唱双簧的父女,微睑眉,果然凭借这个依旧没有办法让高家伏罪。
“高志如何了?”朱翊冷声道。
“他现在在床上生死不知。”高尚书哀声道。
这声音让众人都微微一怔,苏辞的脸上略有兴奋,叶旭尧却是一脸严肃,这高家的狠绝出乎他的意料。
果然,下一刻,不待苏辞再发难,高尚书道:“都是老臣没有教好儿子,让他眠花宿柳,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花间浪子,平日也就罢了,前几天他包的妓子,因为要与爱郎私奔,用蒙汗药迷晕我儿,卷走我儿的钱财,后来我儿醒来阻止他们,他们却合力捅了我儿一刀,如今他仍躺在床上生死不知……”说到这里,他老泪纵横。
“志弟,我可怜的志弟……”高贵妃当场痛哭失声,“你怎么会遇到这么不幸的事情……”
父女俩都一脸的泪水,看来悲痛至极,半分做假也没有。
“皇上,这失火案,京城有案卷可查,他如何有时间出去做下刺杀皇后的大事。”高贵妃不顾形象地涕泪满面,指向苏辞,“苏国舅,你这是安了什么心?”又看向叶旭尧,“我算是看错了你,与苏家一道给我高家栽赃,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猛然跪在地上,“皇上,请皇上给臣妾做主,还臣妾一个公道……”
“皇上,老臣现在就让高志进宫,让皇上亲眼看看他。”高尚书道。
朱翊看着情绪激愤的父女俩,这会儿他的表情莫测高深,还是从薄唇里透出一句话,“把高志抬进宫。”。
这表明还是要见真人,高贵妃把脸掩在袖子下,头脑转动得飞快,手又紧紧地攥着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