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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儿两个站在天井院儿里说了几句话,忽听得街门儿开了,原来方才杜娆娘不曾落锁,但见那张三郎抱着一摊子酒进来,见了他们,连忙上前来给三仙姑请安问好,又逗了官哥儿一回。杜娆娘出来接了酒,难免客气几句“叫三哥坏钞,心里过意不去”等语。
一时间酒果儿菜蔬都收拾整齐了端上桌来,弟兄两个请三仙姑坐了主位,两人底下坐着条凳相陪,那李四的浑家杜娆娘并不敢坐,站在一旁殷勤布菜,一面哄着官哥儿玩耍。
三仙姑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的,自然不肯先挑起话头儿来,只管斯斯文文的喝酒吃菜,一面笑道:“哟,三郎买的好甜酒儿,只怕一坛也要几十个钱吧?”张三郎连忙谦逊到道:“想着干娘来家,自然爱喝甜酒,往脚店里寻的,不值什么。”
娘儿几个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说了半日的闲话,李四郎见张三憋得满脸通红,又不好提出来的,又见那三仙姑气定神闲,想必是要吊足了三哥的胃口,这会子正是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只得咳嗽了一声说道:
“三哥怎么只顾吃酒,倒把正经事忘了呢,昨儿在更房里头你如何说来?”冷不防说的张三脸上一红,倒真给口中酒浆呛得咳嗽起来,李四郎忍住笑替他拍着背,一面叫浑家去厨房里炖了茶来吃。杜娆娘知道只怕是要议亲,连忙答应着,抱了官哥儿出去回避了。
张三咳了两声方才止住,低头想了一回,平日里本是个少言寡语的,这一回有求于人,又不知怎么开口,只得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子包儿来,恭恭敬敬递到三仙姑手上说道:“干娘拿去权作茶钱,润润嗓子,与我仔细说说那大姑娘家中之事……”说到此处,虽是大小伙子,到底也是生平头一遭儿说亲,已觉得脸上滚烫,便不肯再说了。
那三仙姑见他俊脸泛红,倒有些逗逗这后生,依旧慢条斯理儿吃着酒菜儿道:“哟,三郎这话说谁?老身可不明白。”一旁李四看不过去,桌子底下偷偷扯了扯老娘的衣襟儿,手上连忙接过张三郎的来,送到干娘面前笑道:“娘快收了这媒谢钱吧。”
三仙姑见干儿子发话,方才笑道:“还是我儿痛快些,倒也怨不得三郎,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平日里我只说我们老四是个急脚鸡似的,到了关口上,还是成过亲的人拉的下脸来。”
又说了几句“贪财”,半推半就的收了钱袋子,拿在手上一摸,少说也有几百钱,遂满面堆笑下来道:“可说呢,前儿只当你们是好奇,也不曾好生说起过,这位姑娘姓乔,只因她母亲当日不曾开怀生养,遂到了镇上的老娘娘庙里头许了愿,果然灵验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方才得了这位大姐儿,老公母两个感念碧霞元君圣德,所以给闺女取了乳名,就叫做碧霞奴的。
说起来你们两个想来是有些夙缘也未可知,当日先是她家里来人,说是在老娘娘庙里撞客着了,叫了老身前去跳神,刚回来就遇见我们老四来请我,说是他三哥也在元君祠撞了邪,再想不到竟是你们两个冤家撞了个天婚!”
那张三郎听见这一段奇遇,心中越发笃定那乔家大姐儿就是自己命定之人,事到如今虽然害臊,也少不得说道:“能有此事,想来莫非是老娘娘显了神通,我与大姐儿命中有这一段因缘际会也未可知,还要请干娘从中调停一番,怎么想个法儿做成此事,来日定有厚报。”
三仙姑听见“厚报”两字,登时来了精神,替他谋划道:“论理这档子事倒也好办,若是寻常人家儿,放了这么大的姑娘在家,父母哪儿有不着急的呢,偏生她继母还指望着她做针黹、农活儿,闲了时又要做些小菜儿托人拿出去卖,如今要讨了她,岂不是断了那婆娘的财路?只怕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叫我老婆子好生谋划谋划,看看怎么想个法儿哄了她老娘,把闺女给你才是。”
张三郎听见三仙姑肯出面料理此事,连忙起身谢过,又与他兄弟道谢,那李四郎也与张三道喜,娘儿三个又吃了几杯就散了席,张三郎依旧回在自己下处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