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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冷笑一声道:“做下事来只图快活,事情完了便要担当起来,世人起小儿都是这么过来的,母亲百般回护,你我都在时倒也罢了,来日剩了她一身一口,世事不知,岂不是任人宰割?”
见王氏只管干嚎,面上也不好瞧,少不得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与那杜琴官有些交情,托他衙门口儿里问一声,赎出乐籍来要多少银子,全数与了他便罢,保管养下来不是贱民就是。”
五姐见此番虽然不曾过继,倒也算是不太难看,起码自己的脸面性命是保住了,又得了的温柔软款的小女婿,也就不再哭闹。
王氏见闺女这般态度已经是肯了的,自家也不敢再说,娘儿两个含羞带愧,由着三郎打发出去,乔姐儿和车把式的浑家送到门首处,方才转入内宅。
这车把式的浑家娘家姓梅,小字姝娘,当日碧霞奴不曾得病时候,两个也算是手帕交,等到一夕红颜白发,陈氏姨娘怕人瞧见了笑话她家,便不许乔姐儿与人来往,说来也有十几年不曾亲近了。
那姝娘是个本份善良的女子,虽说多年不见,心里还是一样,所以前儿才叫闺女将王氏和五姐的打算透露给了乔姐儿。
两个妇道送走了丈夫,关了街门儿,相视一笑,乔姐儿因说道:“梅姐姐,这几日家里人多事忙,你们上来,奴家还不曾周旋迎待,忒失礼。”
姝娘连忙摆手道:“大奶奶说哪里话,如今主仆名份定了,奶奶是秀才家里的女孩儿,最是知书识礼,莫要为我们坏了规矩。如今我看招弟儿也大了,奶奶若是房里用人,叫她打打下手也使得,不然几口子都吃白饭,白住着心里不安。”
乔姐儿素知这梅姝娘是个气性风骨的,虽然投身为奴,并不肯仗着以往的情份向主子邀功,心里也敬重她,因笑道:“大面儿上不差就使得,娘们儿原该说说笑笑,我们也是小门户,再说就算是高门大院儿,管家媳妇儿原比别人多些体面,况且是梅姐姐这样的人才儿。”
梅娘子点头道:“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家来了这半日,见甄家娘子又要管着绒线儿铺里的差事,又要上灶,只怕一时支应不开,想跟奶奶讨个示下,不如就叫我分担一半儿,无论哪头儿都使得,我们男人可以包下爷们儿出门的事,招弟儿就在奶奶房里做个粗使丫头罢?”
乔姐儿见姝娘说的有理,点头道:“当日乔家集上,姐姐的绣活儿是没得说了,既然恁的,绒线儿铺上站柜台的生意就交给姐姐搭理,招弟儿和引弟儿还小,叫她们和璋哥儿一处伴着再耍几年,奴家房里的活计自己就料理得。”
两个商议了一回,暂且定下规矩来,方又说些家常,那姝娘叹道:“大奶奶,如今也不是我倚老卖老的劝你两句,好歹我是成婚十来年的妇人了,算是个过来人,虽说这一回把事情折过去了,奶奶也要在房里的事情上留意,早些养下哥儿来,堵住了众人的嘴才是。我嫁给丈夫十多年,夙兴夜寐的做活,就因为养不下哥儿来,到底抬不起头……”
乔姐儿见她推心置腹,自己也不好端着,摇了头儿道:“姐姐这话说得便宜,儿女都是命中带的,哪儿有那么容易就坐胎了……”
姝娘扑哧儿一乐道:“你们年轻小夫妻,常在一处伴着,又怎会没有,定是你脸软,爷又是个怜香惜玉的,两个心气儿没对上,都想着往一出去,又都年轻端着架子,一来二去可不就耽搁了……”
乔姐儿见姝娘说破了,脸上一红道:“他是个做大事的,怎好日日搀缠着在房里……”姝娘摇头道:“奶奶这话说差了,他们男人自是去外头做大事,我们女人家的头等大事还不就是把夫家拴在裤腰带上,凭你如何贤惠,给他养下哥儿来,才是头功一件。”
碧霞奴成婚以来,闺中倒没个手帕交,肯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自己亲娘早死,妹子又娇憨活泼好似小姑娘一般,有个三仙姑,又是个积年的老姑娘,这些事情倒不曾听说,如今听见姝娘一席话,本是个聪明人,也就开了窍,只等三郎来家,倒要做些妍媚态度与他些甜头尝尝。
却说张三郎带着王氏、五姐,赶了一半日的路回在高显城里,虽是轻装简从,此番人事已非,原先的土坯房自是住不得。
要往何大郎家里去,又怕人多住不开,李四郎家里也不比原先自己家中宽绰多少,况且又是干亲,自是不好投奔。那张四郎家里更不用说,柳桃姐儿和张五姐一见面就掐的跟个乌眼儿鸡似的,领着过去倒没得叫街坊邻居见了笑话。
思前想后倒只好先寻个客栈住下再做打算,命赶车的乔老板儿往二荤铺子斜对门路东的悦来客栈前去打尖,册子上头报上了名号,开了三间雅间儿。店伙计见三郎一行人吃多用度不俗,因上来搭讪着问问可要搭伙,三郎一摆手道:“不在你店里开伙,往德兴楼叫两桌上等酒席摆上来,记元礼城张上邪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