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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家
我僵在原地,隔了几秒:“不用了,刚才都是下坡路,现在回去是上坡,这边路陡,你会很累的。”
“上坡你脚踝更不能受力,快点。”他语气淡淡,仍然蹲着,我又迟疑了会才走过去。叶泽林回了个头,抓着我胳膊往他肩上拉了一把,然后二话没说就架着我膝盖站起来了。我本来是抓着他的衬衫的,犹疑了下,还是把胳膊搭在了他肩上,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啊……”
他没说什么,走了几分钟,才淡淡地问:“这个村子这么贫困吗?”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想了想说:“也不是,听我们那个学校的校长说,这儿也有很多人家的小孩去县城的学校读书。刚才那小孩他是……”我组织了下语言,“我听说他本来五六岁的时候是出去跟他爸妈在城市里住的,你听他普通话挺标准的吧,是因为他还在城里上过几年学。那时候他爸在工地上做工,他们家说不上有钱,但也过得去。但是去年他爸出事死了,就只拿到了一点补偿金,他妈带他回来以后还拿着钱跑了……他爷爷奶奶又总生病,之前他爸寄回来的钱都看病用完了,他爸别的兄弟姐妹都怕他爷爷奶奶叫他们收养他,所以也没人再回来过……他们家现在就靠低保过活,学校不收他钱,村里还组织给他们捐过几次款……”
叶泽林步速有些慢,但很平稳地走着,我有些心酸地说:“他爷爷奶奶都那么老了,身体又不好,总有一天会离开他的,那他到时候不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吗?我现在都这么大了,也没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所有亲人都没在了我会怎么样,何况他还那么小……”
空气中安静着,过了很久,叶泽林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觉得我好像让气氛变得太压抑了,沉默了一阵,我换了个轻松的话题:“不过,我们今天给他们上课,还是挺有趣的。”
“上什么课?”叶泽林轻声说。
“有地理,外语,还有体育课。体育课其实是户外活动,就是大家一起学唱歌,跳操还有做些游戏。”
“地理和外语教什么,有课本?”
我摇头道:“没有啊,一本书两三个星期也教不完。主要是调动他们兴趣的,跟你教书的那种方式可不同!”
他静了两秒,似乎低低地笑了声:“那他们都要睡着了,像你一样。”
我傻了半天,有点哑口无言,这茬事他要提几遍啊!我嘟囔着道:“睡着一下就真这么罪无可恕吗,你讲的那些钾钙钠镁铝什么的我又听不懂,很催眠啊。再说你那时候都那样了,我都没……”
叶泽林低声打断我:“你说的是化学。”
我无语地呛了声:“总之!我的重点是,我们来支教的目的不是真的为了让他们学到什么知识,就是来陪陪他们。因为他们的亲人都不在身边,所以他们最需要的,还是关心和陪伴。”
又安静了很久,他才低低地道:“你说得对。”
不知道他是不是累了,那别再跟他搭话了吧,我心道。转眼间叶泽林已经在爬第三个坡,我没有打开手电,悄然无声的黑夜里,我隐约听见他呼吸的声音。脸侧也有一点潮湿的感觉,稍稍侧头去看,路边人家透出来的微弱光线中,我看见他颈上似乎有薄薄的一层细汗。他的鬓角和耳后的头发修得很短,露出好看的脖颈和耳廓。我把右手收回来,想去触一触他耳后的那一小片皮肤。
就在指尖要碰上去的时候,我却猛地僵了一下,然后慌张地把手收了回来。
……我这是在干嘛?灵魂出窍?色魔上身?还是刚才那一瞬间荷尔蒙分泌紊乱了?!
浑身突然有点僵硬,叶泽林可能觉察到了,脚步略顿了顿,微微侧回脸:“怎么了?”
“没、没有……”我结结巴巴地道:“你……是不是很累啊?我看你好像、好像都出汗了,要不你放我下来吧。休息这么久,我可以自己走了!”
他静了几秒,“没事。”又把我轻轻往上颠了颠,我身子往后仰,听见他说:“别动,扶好。”
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屏息静气的,心中默念道德经,可是越沉默越觉得尴尬。过了几秒,我还是开口说道:“不好意思啊老师,让你受累了……”
叶泽林却安静着,又走了几步翻过那个坡,他才很沉静地开口:“以后不要莽撞,保护别人之前要先学会保护自己。”
我难堪地哦了声,他又说:“你们有医护人员跟来吗?或者学校附近有没有卫生站?”
“没有医护人员,卫生站在村子西边,挺远的。”我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没关系,我自己有带活络油来,回去擦擦就行了。”
“别大意,这两天尽量少走路。如果过两天沾地还觉得疼,就去c市的医院看看。”
我应了声,叶泽林又静了稍许:“这边夜晚蚊虫很多,你尽量不要穿裙子,疟疾登革热这些,都可以通过蚊虫传播。就算没有,你这种体质,也容易引起叮咬性荨麻疹。”
我怔了一下:“哦……好的,其实晚上我们也一般不出去,在住的地方我们都穿长袖睡衣睡裤,因为的确蚊子很多,蚊香都不怎么管用。”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么一说的关系,我还真觉得小腿上有点痒,伸手去挠了挠,果然摸到被蚊子叮了两个包,不过还好,没有起疹子。
前方有个岔路口,我指了个方向,拐进去以后就是挺平坦的路了,一直走,就能走到学校。
这边的小径更加黑暗幽静,没有沿着河,也就没什么人家了。我晃了晃电筒把开关打开,好在还断断续续地有一点昏暗的淡橘色光,我照在前方的路面上,免得叶泽林踩到石子。
在他背上又伏着思索了一会,我轻声地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今天过生日。”
叶泽林顿了顿,微微偏了一下头,我又说:“本来到吃晚饭的时候,我觉得今年的生日是我有史以来过得最惨的,别说生日蛋糕了,连饭都没什么好吃,不过现在我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他似乎嗯了声,又静了半晌,轻轻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我嘿嘿地道了声谢,又想了想,“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过生日?”
“一月,小寒那天。”
“小寒?那是几号?”我记不清楚节气。
“五号或者六号吧。”
我无奈地道:“哪有人生日是过两天的啊?你连你自己几号生日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