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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珩拨了拨身前不怎么旺盛的火堆,目光微微呆滞,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
“喂,钟无琴,你说大人会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们先走?”
隔了半晌,常珩终于放弃了这无谓的举动。
这里是虚明堂曜天,天水化作雨丝蒙蒙飘落,四处都是冰封的人像,此刻,连这火焰也冷得像冰一样了。
算上玄胎平育天,这已经是他们跨越的第九层天,整整二十四万里,常珩早已从最初的震撼变为如今的麻木。
玉止戈就像是横亘在他心头的一座山岳,当差距太大之时,他反倒生不起当初那般扭曲嫉妒的心思来。
钟无琴用内力化开手中的冻肉,笑了笑:“你不要瞎想,大人说过不会,那便不会。”
常珩恹恹地撇了撇嘴,抱着膝盖兀自怔怔地望着那一豆火苗出神。
他从一开始便很看不上钟无琴对玉止戈的盲目崇拜,然而现在倒是有些羡慕起来。
实在是太冷了,冷得他连活下去的信心都找不到。
哪怕他是法器之身,在这样宛若极寒的冰冷中也是要冻坏的。
左右还不如钟无琴,至少他有着必活的信心和强韧的意志,这一些都是能使他在寒冷中坚持更长、更久的依仗。
常珩神色茫然地抬起头,眼睛里空洞洞的,细密的雨丝砸落在他的灵力护罩上,凝结出一片又一片细小的六角冰花。
那样美,却又——那样危险。
“你若是想断掉一只手,不妨继续。”
冷漠得不带丝毫人气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常珩一个机灵醒过神来,却发现不知何时伸出了右手,无名指虚虚抵在灵光壁上,一朵细小的霜花低落在指甲上,冷得连心脏都快冻结了起来。
“大人!”钟无琴仰起头,有些高兴地叫道。
玉止戈点了点头,随手扔下肩上扛着的约莫有两三人高的一只鹿形凶兽与一大把碧绿色的叶片,淡淡道:“你处理一下,给云恕也准备一份。”
钟无琴看着那头硕大的雄鹿与绿叶间几支瘦骨嶙峋的金色小参,心中骤暖,高兴道:“大人不如一起吧,这些都是御寒暖胃的好东西,在这样的天气里能热热地喝上一碗,也是一种享受。”
玉止戈摇了摇头,将吊在肩头半死不活的雏鸟云恕随手扔在火堆边上,漠然道:“越往上走越危险,我如今不过恢复了十之七八,若是不再加紧些,恐怕难以抵达上八天所在之处。”
常珩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砸吧了下嘴,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他踢了踢脚边正一心一意处理鹿肉的钟无琴,粗声粗气道:“你主子上赶着去送死,你怎么也不知道拦他一把?”
钟无琴随手切下一片鹿肉,他似乎极为擅长这样的细工,每一刀都是沿着鹿肉的脉络切下,滴血不沾,片片飞扬在空中,就像盛开了无数的兰花,半点瞧不出这事儿本来的污秽血腥,反倒叫人觉得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听他这样说,钟无琴的手下也没有停顿一分,他的神色很淡,与以往常珩所见过的那些生动表情都不同,便让他心里忍不住地升起一丝恐慌来。
“大人他不会死,只是一场小雨而已,大人怎么会死呢?”
他轻轻地笑了笑,端起一盘片好的鹿肉倒进一直滚热着的大锅里,金色小参也被他手脚利索地收拾干净扔了进去一同熬煮,雏鸟云恕一点儿也不怕烫,两个翅膀扒拉着锅沿,恨不得把整个小脑袋都埋进去。
常珩看着这一人一鸟认真严肃的表情,突然觉得问出这些话、做出这些事的自己活像个得了癔症的神经病。
......
这是一座约莫有一万多丈的雪山,极高,极险,最深处几乎探入云端,就像一名头戴冰雪旒冕的帝皇。
玉止戈有些艰难地爬行在山路之上,脚踝没进松软的雪层里,皮肉与冰雪黏连着,因为此时收敛了全部的灵力,完全化作一个凡人,所以每走一步,都像踏行在刀尖。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痛楚了,这让他不禁想起过往的一些事。
珠穆朗玛峰的雪线上同样终年飘扬着飞雪,他那个时候修为还很低弱,甚至都不及御剑飞行的地步,然而为了替寿元将近的师傅求取一颗千年雪莲子来炼制地魄丹,他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行走在那样的雪山之间,冰冷反倒成了其次,最叫人难以忍受的是眼前一成不变的白色和连大声喊叫也不能、仿佛永无止境的孤寂。
玉止戈已经记不太起当年的心情了,大约是因为太年轻,便远没有现在这样的心境和性情,他曾经数度崩溃,若非心中始终有一念支撑,只怕还没走到半道便要夭折了。
后来的后来,攀爬雪山就成了一种锤炼他的心境和灵力的方法,很多人都畏惧死亡,然而却不知道直面生死往往是提升修为的最佳捷径。
玉止戈眯了眯眼,重新拢紧了被风吹开的衣襟,他很少回忆过去的事情,倒并不是因为记性不好而忘记了,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
他所能看到的,始终只有前方这一条窄路。
风雪越发大了,天上甚至开始坠落一些半凝结的晶体,玉止戈的脚印渐渐消失在雪山深处,再难以觅得踪迹。
.......
“尊主,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
苏合半跪在玉止戈身前,他的神情很恭敬,穿着一袭十分洁净的白袍,额上扎着彩羽编织的长穗,就像一名传承久远的古老祭祀。
姜子虚负着双手,兴味索然地看着脚下奔腾的天水,轻声道:“苏合知不知道,这里的水最终会流到哪里?”
苏合犹豫了一下:“尊主抽走了四柱之一的融雨,天便崩塌了一角,这些天水顺着流下去,最终会淹没三清天以下的所有界层。”
姜子虚眼神柔和,手指轻轻搭在玉质栏杆上,就像一件品相完美的雕件儿,轻声道:“天水至阴至寒,那底下的人,岂不是全死了?”
苏合垂下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