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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罗叔叔,我今天不想读书了,想跟你学武功,可以吗?”宝儿站在院子里的空地上,仰头看着思罗问道。
思罗想不出不答应的理由,便没做犹豫,立刻就点头应了下来:“自然可以。”
只不过,他却有点好奇,看着宝儿立即变得期待的眼神,忍不住问道:“小主子今日为何突然想习武?”
宝儿年纪尚小,宇文轩一直没有下令教他武功,只是常常叫他做些强身健体的运动,偶尔瞧见他和澄儿掐架掐得极没有风度,便教给他们两招擒拿格斗。
秦羽瑶还在的时候,也曾特意嘱咐过,宝儿年龄小,骨头软,不能莽撞教习。故此,宝儿自己也知分寸,从不任性吵闹。今日突然提出来,倒叫思罗很是好奇,又见澄儿并没有跟在他身边,心中更是诧异。
宝儿抿了抿嘴,微微笑道:“就是忽然有兴致了。”
说到这里,乌黑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起来,忽然走近思罗扯住他的衣角,脆声说道:“思罗叔叔,我好久没见你动手了,不如你和小黎叔叔打一场,叫我瞧一瞧?”
原来是寂寞了想看武打戏,思罗暗道,低头看着宝儿亮晶晶的大眼睛,心中有些异样——他苦学一身武艺,难道竟是为了给小娃娃瞧热闹的吗?
然而,除此之外,又能做什么呢?宇文轩给他的命令便是贴身保护宝儿,他这几年只怕就要围着这个娃娃转了。
“小黎随秀兰她们出门了,并不在府中。”思罗客观地陈述着事实。
宝儿顿时纠起面孔,小嘴微微撅起,很是失望的模样。
思罗心中一软,忍不住就要说,府中暗卫有的是,找别人也能打一架。
就在这时,却只见宝儿忽然眼前一亮,说道:“那个女人,我听说她是爹爹的暗卫,武功如何?思罗叔叔不如找她打一架?”
思罗呆住。
那个女人?他自然知道宝儿指的人是谁,便是有一日忽然出现在宇文轩身边的自称姓秦的女子。她居然也姓秦,思罗知道后,曾经颇为别扭了一阵子。然而他并未想许多,毕竟夫人已经死了,王爷再找女人也没什么可说的,男人都这样的不是吗?
令思罗呆住的是,宝儿为何提出这个要求?
近来宝儿和澄儿私底下做的事,思罗多多少少察觉一些,想了想,思罗低下头郑重地道:“她身手不错,如果你想看我打伤她,只怕不太可能。宝儿,别做傻事。”
最后,思罗还是没有直白地说出口。毕竟宝儿还没做出什么来,他不能随便给他扣了帽子。故而,只是隐晦地提点一句。
宝儿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知道,思罗叔叔。我就是想瞧瞧,你能答应我吗?”
思罗望着那双闪着坚定光芒的黑漆漆的眼睛,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宝儿的目的——叫他和姓秦的女子动手。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然而思罗想了想,并无不妥,便点头道:“好。跟我来吧。”
姓秦的女子今日并没有随宇文轩出门,思罗带着宝儿在花园里找到了她。听到思罗的要求,她挑了挑眉毛,移动视线扫了宝儿一眼,点头道:“十分荣幸。”
宝儿撤到旁边的小亭子里,跪在座位上,双手扒着护栏往外瞧,一双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不远处两人的交手。
但见女子身手矫捷,男子沉稳有力,两人飞快过招,周围花草被劲风摧掉片片落叶,正是一招一式都不可小觑。
宝儿的目光紧紧盯着她,试图从她身上找到熟悉的影子。却不知与她交手的思罗,此刻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的招式,究竟从何学来?思罗越打下去越心惊,只觉对方的一招一式,简直与他同出一辙。这是为何?思罗诧异不已,他十分确定,师门这一代只有千衣和他两名弟子,再无旁人。那么,这位姓秦的女子,究竟从何学来的武功?
电光火石间,思罗脑中闪过一幕,那是他吃人嘴软,得到千衣同意后教秦羽瑶武功的一幕。可是,秦羽瑶分明已经死了,这世间不该有第三人会这些武功。
然而与他对招的女子,不仅招式令他眼熟不已,就连内功心法都与他一脉而出。更叫思罗心惊的是,她的招式心法,有不少竟然是宇文轩的绝门武功——宇文轩竟对她如此信任,暗中教她这些?
高手过招,只差毫厘,就在思罗晃神的工夫,不意被对手一掌拍在肩上,身躯向后退开数步。
“承让了。”对方收功站定,笑吟吟地抱手。
思罗深呼吸几口气,才从激烈的交手中抽身,肌肉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那张平庸的脸庞,终是忍不住问道:“你的武功招式从何而来?”
不远处,趴在亭子里的宝儿只见两人分开,而思罗似乎略输一筹,连忙跑过来查看情况。待听到思罗的疑问,亦抬起头瞧向女子。
“自然是师父所教。”她笑吟吟地道。
思罗沉默片刻,忽然上前一步,又问道:“你我武功招式,大有相同,你如何解释?”
她挑了挑眉,反问道:“我是师父所教,你又是从何处学来?”
“你——”思罗顿时变了脸色。他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意思是他怀疑她偷学,她还怀疑他偷学呢!日月可鉴,他师从名门,武功来历堂堂正正,绝无偷私之说!然而,思罗素来嘴笨,此刻被怒气堵着胸口,竟然辩解不出来。
旁边,宝儿转了转眼珠,脆生生地道:“我思罗叔叔能说出武功门派及来历,你能说出来吗?”
思罗一听,顿觉心中宽慰,忍不住拍了拍宝儿的肩膀:好小子,问得好!
在两人四道目光的注视下,她脸上的笑意减了两分,问道:“说得出来如何,说不出来又如何?”
“若你说得出来,并有实有据,算我们唐突,我们给你道歉。但是若你说不出来,我们不得不怀疑,你使了什么特殊手段,从我思罗叔叔这里偷学去的!”宝儿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番话说得胸膛起伏不已。
他这两日一刻不停地思索着,她究竟为何那般矛盾地待他?思来想去,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愈发深刻了。他的脑子被这个念头烧得几乎无法思考,每每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才能镇定下来。为了验证这个念头,他终于想出一个法子——瞧瞧她的身手!
宝儿记得,娘亲有个好身手,不仅跟思罗学过功夫,爹爹也教过她一些。那时候,娘亲跟小黎几乎日日清晨对招,常常打个平手。宝儿观看过几回,隐约记得那时的情景。这才叫思罗与她过招,找一找感觉。
本来他只是在心中怀疑,而当思罗问出“你的武功招式从何而来”后,他几乎有八分确定了——她就是他所想的那个人!
否则,为何她给他的感觉如此怪异?
为何她会娘亲才会的招式?
为何小白喜欢她做的食物?
为何爹爹与她同居一室,又送走那座水晶棺?
这般巧合,已经不仅仅是巧合了。
宝儿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的痕迹。
“我答不出来。”她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去了,抿着嘴唇答道。
宝儿几乎欢呼起来——她就是!就是那个人!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方才,只要她编出一个门派、师名,这件事便能揭过。但是她没有,她近乎愚蠢地说,她答不出来。这就是娘亲,一个从不撒谎的人。她不愿意说的事情只会答“不知道”,或者冷哼一声避过,而绝不肯撒谎。哪怕一个谎言,会轻而易举地带给她便利。
他的娘亲便是如此骄傲,骄傲到不屑欺骗。
一股剧烈的兴奋与激动席卷了他,令他有些头晕目眩起来。这是真的吗?面前站着的这个人,竟是日夜思念的娘亲?
是了,一定是她。一开始,她便从未否认过。面对他的问题,她不是反问便是避开,不就是因为她不肯撒谎吗?
“你不说,我自有办法叫你说!”忽然,思罗一把甩开宝儿的手,飞身朝对面攻去。这一回,他不再抱着切磋的本意,而是浑身冒着杀意,森寒逼人。
宝儿愣了一下,不及说什么,便见娘亲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随即后退一步匆忙接招。宝儿顿时一颗心提了起来,脱口而出道:“住手!思罗叔叔,住手!”
匆忙之中,他尚且记得没有冒然喊出娘亲的身份。只是,思罗却听不进去,仍然辣手攻击。偷学武功乃是门派大辱,假如她坐实了这个罪名,最轻也要废掉她一身武功。思罗心中怒意腾腾,务必逼出她说明白不可。
只把宝儿急得不得了,一颗心提得老高,生怕娘亲有个什么闪失。娘亲已经离开他一回了,他好不容易找到她,他不能再承受第二次。
“思罗叔叔,你快住手!”宝儿只见他们越打越远,不由得跟随上去。谁知,不小心被一片飞来的碎叶擦过脸颊,顿时嫩呼呼的小脸被划破,涌出血珠子。
背对他的思罗没有看见,一心进攻。倒是秦羽瑶看见了,脸色微变,叫道:“不要跟来!”这一分神,顿时挨了思罗一击,纤细的身形被打飞,连连倒退十数步,撞到假山上才停下来。
思罗紧紧跟随,又是一招袭去,竟然是不见血不罢休的架势。
宝儿惊得小脸惨白,顾不得脸上的伤口,连忙朝周围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快分开他们!不要让他们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