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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慈庆宫中,他一刻不歇朝李庄太妃寝宫里去。宫女秋棠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太妃还是不肯吃药吗?”朱由检低声问。
秋棠轻声应是。朱由检微微皱眉,太阳穴旁的青筋动了一下。
养母自从赵太妃死后便郁郁寡欢,后来又接到司礼监颁旨削减慈庆宫的日常用度,更是终日闷闷不乐,长此以往便积郁成疾。御医开了滋补的方子,但养母不愿配合喝药治疗,如此身体每况愈下,现已可说是性命垂危。
朱由检定了定心神,推门进入李庄太妃的寝室,命里头伺候着的两个宫女先出去,自己端起了药碗坐到了养母床边。
他温声道:“娘亲,您这样是何苦?”
太妃背过身去,闷声不响,只当作他不存在一般。
“儿臣说过自有办法对付魏忠贤,为此需要您忍耐上一段时日。儿臣希望您能够健健康康的,一直到魏忠贤覆灭那一日。娘亲,即便您不信儿臣,您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赌气啊,先起来吃药好吗?”同样的话,他已说过许多遍,但毫无作用。太妃虽然温柔仁慈,却认死理,倔强起来什么话也听不进去,这是朱由检始料未及的情况。
朱由检低头视线所及处,李庄太妃的背影骨瘦如柴,就算是隔着厚厚的被褥也看得出她身上硌人骨头的形状,披散在床头的青丝中也夹杂了许多本不该有的白发。
虽然李庄太妃并非自己的生母,两人相处也不过才三年时间,但太妃对他确像是对亲生孩儿一般的无微不至,朱由检能够感受得到。眼下一日日看着母亲的性命以可见的速度损耗,如同即将燃尽的油灯,朱由检心焦如焚而无可奈何。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将药碗搁在案几上,从床榻边站起身来,转身冲着李庄太妃的床榻跪下了,重重叩了一个头,“母妃休息罢,儿臣先出去了,明日再来看您。”
说罢他便起身朝门边而去,当他的手碰到门那一瞬,一直沉默的李庄太妃忽然发出了声音。她的嗓子干涩而嘶哑,“不要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这不孝儿。”
朱由检并未答话,打开门走出寝室。在外面候着的秋棠听见动静,一抬头看见朱由检,吓得一激灵。主子的神情虽然如常,但脸色难以形容的吓人,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气息,让秋棠和其他两个宫女几乎不敢直视他。
朱由检简短地跟秋棠交待了几句,便朝着书房而去。
待到书房合上门,看向来报消息的太监时,他方才被李庄太妃引起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分。他掀袍坐下,给了那太监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
太监道:“张裕妃被幽禁死于宫墙夹道,魏忠贤矫旨将张裕妃革去封号,以宫人的身份焚化于净乐堂(备注1)。”
朱由校点头表示清楚。
太监继续道:“汪文言大人自被抓入牢里,每日好吃好喝,审讯时还满嘴胡话,但整个狱中的人都对这个情况装聋作哑,另外,首辅叶向高大人说汪文言是他任命的,汪文言有罪他自然也逃不开责任,自请告老还乡,魏公公不批准,也不敢主动对汪文言大人下手。”
朱由检这回来了兴趣,身子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十指交叉,虚掩鼻间,边听心中边感叹道:汪文言不愧是“当代宋江”,朝中只他一人有这种能力,作为中介人,收钱财就帮忙,一来二去,与朝中每一派的关系都搞得极好,甚至连阉党中也有他许多死党。虽然他正是因为不正当的钱财交易而被魏忠贤逮住由头抓了,但也是因为这些交易,自从他出事后,朝野里数不清多少人都明着暗着出面保他。
太监道:“最近几日的消息只有这两件。”他迟疑了一下后接着道,“上一次魏公公发现小人不在司礼监中,小人搪塞过去了,但无法保证次数多了魏公公不会起疑心……”
朱由检同意,“今日以后,你选认为合适的时间来即可。”
“小人谢过信王殿下。”太监道。
朱由检突然发问:“刺客的事,是魏忠贤的手笔?”
“是,那几人是魏公公安排的,东厂监狱的口供也早就备下了,要指认皇后的父亲张国纪大人意图行刺皇上,为了除去皇后。”太监徐徐道来,毫无隐瞒。
“既然魏忠贤要除去她,本王就要保她。对皇兄进言这条路行不通,便要靠你去对魏忠贤说了。”朱由检的锋利的目光直欲将对方刺穿,“他十分信任你,定会听从你的建议,你只需对他说……”
太监恭敬接口道:“皇上在许多事上都十分糊涂,却待弟兄妻子不薄,若这个计划出了任何问题,恐怕会让我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备注二。)
朱由检颇有意味地看了对方一眼,缓缓点头。
王体乾用帕子将脸蒙上,告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