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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屯营新貌
自然,对荀彧的才能有最直观、最详细了解的人,还得说是卢植。
荀彧在司空府担任的职务,与其在颍川太守幕中,并无二致,都是主簿一职。主簿这个职务,相当于秘书长或者办公室主任,其职权,也是可轻可重,轻则只处理一些文书工作,重则可以代主官处理所有的公务,主官只需要画押、用印而已。
卢植吏才干练,自然毋须将所有公务都推给主簿处理,然而,有了荀彧的协助,卢植每日处理起公务来,也轻松了许多。每天,荀彧都会将需要处置的公务,按照紧急程度,排出一个合理的次序来,等卢植处置好之后,他又会分门别类的归档或者发给相关的寺、曹处理。自从荀彧上任之后,整个司空府的事务,登时变得井然有序,由于处置公务的速度变快了,因此,卢植每日里的闲暇时间,反倒变得更充裕了。
对此,卢植在心底暗自感叹,这个荀文若,果然不负“王佐之才”的美誉,以他才干,完全可以胜任三公的工作,只不过欠缺足够的资历罢了——注意,卢植觉得荀彧所欠缺的,仅仅是资历,而非工作经验,足见荀彧年纪虽青,但是在理政方面,却是天纵奇才,惊才艳艳。
为此,卢植曾多次在太尉杨赐、司徒袁隗面前,夸赞荀彧的才能,并说:“有了文若在,吾辈后继有人矣!”又对时任司徒掾的何顒说:“伯求,当日你曾称赞文若为‘王佐之才’,世人闻之,大多都觉得是你言过其辞,过于溢美了。今日我亲见文若之才,方知你所言不虚啊。”
“唉,眼看着年青的一辈,也慢慢成长起来啦!相比之下,我辈却是垂垂老矣!恐怕已经看不到天下清平的那一日了!”杨赐长叹一声,突然变得伤感起来。随着各地的黄巾军被一一平定,汉帝刘宏故态复萌,又渐渐开始恢复了之前铺张浪费,骄奢霪逸的生活。看到刘宏好了伤疤忘了疼,一点也没有汲取黄巾之乱的教训,杨赐等人也是失望之极,愈发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刘照的身上。
只不过,杨赐已经六十岁出头了,而刘照,却要等到今年十月,才将将年满八岁,除非杨赐能有太公之寿,否则,他是很难等到刘照登基的那一天了。
“伯献,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情,强求不来,毋须如此悲伤。令郎文先(杨彪字文先),才德兼备,不负杨氏累世清名,足以继伯献之业,辅佐天子,开创清平之世矣!”袁隗在一边安慰道:“哪像我家的那几个犬子,庸庸碌碌,能好好读书,守住家业,就已经不易了!”
“唉,如今这个世道,能在家中安分守己的读书,反倒是种福气。”杨赐叹道:“再说了,袁氏一门,不还有本初呢么?有他在,足以壮袁氏的门户了。”
提到袁绍,袁隗的脸色,登时变得复杂起来。虽说袁绍乃是袁隗的亲侄子,但是叔侄毕竟不比父子,亲兄弟尚且最终要分家过日子,又何况是堂兄弟呢?袁绍日后的地位再怎么高,与袁隗一门,又有何相干?虽说自己的三个儿子,以后肯定能得到袁绍的照拂,但是,受人照拂,又怎比得上自己高举显位?
都说袁氏四世三公,名满天下,可是,又有谁还记得袁京、袁敞的兄长袁赏?又有谁还记得袁汤的兄弟袁彭、堂兄弟袁盱?他们的子孙,虽然也顶着汝南袁氏的名号,但是其权势和地位,又怎么比得过袁绍、袁基、袁术一干人?
袁隗虽是家中的幼子,但是凭借自己的才学和声望(袁隗是马融的女婿,这也是袁隗仕途顺利的一个重要因素),他比兄长袁逢,更早一步登上了三公之位。可是,到了儿子这一辈,他所生的三个儿子,可就比不上袁逢家的那三位了。
袁逢的长子袁基,性情敦厚,知书达理,更难得的是,他机缘巧合,担任了弘农王的郎中令,有了这份情谊,袁基日后的仕途,肯定是一帆风顺,畅通无阻。
次子袁绍,已经过继给袁逢、袁隗死去的兄长袁成为后。这一位更不用多说,折节下士,倾心相交,天下豪杰争往归附,声名扬于海内,日后还怕得不到重用吗?
幼子袁术,虽然名气不如袁绍那么大,但也算是海内知名,加上他交游广阔,人情练达,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而袁隗的三个儿子,其学识、品行,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日后靠袁隗的恩荫,做个不大不小的官,倒是可以,但要说到光大门楣,高官显位,以他们的才具,可就不堪其任了。
“没错,年青一辈当中,能光大袁氏门楣的,也就只有本初了。”虽然心里十分的不情愿,但是袁隗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然而,何顒在一旁听了,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道:“次阳公此言差矣,依我之见,日后能光大袁氏门楣,甚至是保住袁氏家业的,不是袁本初,而是袁伯温。”
袁隗闻言,倒是一愣,虽说何顒看人的眼光很准,但是,袁基与袁绍之间的差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袁基是个谦谦君子,虽然学识十分出众,但要说手腕和权谋,那可比袁绍乃至袁术,都差得远了。何顒与袁绍交情深厚,他岂会不知袁绍的本领?却又为何出此言论?
反倒是杨赐和卢植,听了何顒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次阳公!袁本初聚养死士,坐作身价,这种行为,实乃帝王之大忌啊!名者公器也,不可多取。而袁本初却想挟重名向朝廷邀取更高的官位,此乃取祸之道也!今日他可以依仗自己的名望,向朝廷邀取更高的官位,焉知日后他不会得陇望蜀,想凭借自己的名望,索取更大的权柄?当今天子虽然荒淫,却不是无能的庸主,而弘农王更是不世出的英主,无论是谁,恐怕都容不下本初如此胡为啊!”何顒说着,也是叹了口气,因为这些事情,他已经多次劝说过袁绍了,两人之间,为此闹得很不痛快。
“相反,袁伯温性情敦厚,品行高洁,虽在如今的朝堂之上,难以立身,然而,若是换了清平之世,必成一代名臣。何况,他乃是弘农王的藩邸旧臣,有这份人情在,不仅可以保证自己仕途通畅,他日若是本初闹出什么大祸来,袁氏一门,恐怕就要靠伯温来保住家业不堕了!更何况,所谓‘福归有德’,昔日袁、杨二公,皆以清德立身传家,不仅自己官居显位,更是荫及子孙——诸公不可不熟思啊!”
众人闻言,不由得暗自点头。袁隗叹了口气,道:“伯求,既然你与本初交厚,何不多劝劝本初,叫他收敛一下,不要如此胡为!”
何顒苦笑一声,道:“我已经劝过他几次了,奈何本初志满意得,听不进去。再说了,前些年,天子大兴党锢,迫害忠良,为了救援党人,不得已要用一些非常手段,当时,唯独本初既有这个实力,又有这份心意,因此,我才主动找上了本初,与他一起谋划这些事。可以说,本初有今日,我也算是祸首啊。而且,那时候,我以为天下大乱已经不远了,需要趁早做准备,好在大乱来临的时候,早早的收拾天下,还百姓一个太平之世。因此,对本初的行为,非但没有劝阻,反倒多有纵容、帮助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