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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国公府离景阳郡王府并不远。长安城里,官家和勋贵的宅第多在皇城的东北,而裕国公府与景阳郡王府又同在胜业坊,乘马车的话,两刻钟足够。
圆盖挂暗金绸帷的马车从景阳郡王府出来,辘辘行至道上。
今日天气好,日头已经露了整张脸,天气比前两日还要暖些,好在纪愉穿的是薄裙子,并不觉得闷热,她坐在马车的侧窗处,车窗口的帘子半掀着,温煦的风吹进来,拂在脸庞上,舒适自在。不过,这舒适自在仅限于身体上,她心里却不是这般。
纪宣今日没有骑马,同她一道坐马车,现下就坐在靠后壁的位子。
自方才在韶光院里鲁莽地打了纪宣一下,纪愉有些不安。虽然纪宣并没有说什么,但她总觉得他似乎生气了。一路上,纪愉想跟他搭话,又不敢,时不时偷眼去瞧他的神色,就见他的脸绷得有些紧,再不是先前温和的模样,这会儿她又用眼尾的余光瞄了一眼,果然,他脸色仍是沉肃的,到现在也没有缓过来。
她沮丧地收回视线,脑袋低下去,心中哀哀叹了口气,委实感觉自个是个蠢的。哥哥的性子才堪堪转好几日,她就敢得意忘形,在老虎头上拔毛了,能不坏事吗?
纪愉不晓得,她此时的表现全被纪宣看到眼里。
纪宣仍保持着甫上车时的坐姿未动,只是微微移了目光,视线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密黑的长睫在眼脸下方映出暗影,时不时颤一下,嫩朱色唇瓣紧抿,嘴角微微下压,一看就是心情失落的样子。
他的眼神蓦地软下来,“杳杳怎么了?”
纪愉猛一抬头,眼眸微微瞪大,显然很惊讶。除去惊讶,她心里更多的是惊喜,上一瞬还黯然着眼神此刻已经闪了光芒,“你不生气啦?”
生气?纪宣蹙眉,凤眸中微光骤闪,“你当我在生气?”
“不然呢?”纪愉疑惑,“你的脸一直是……这样的——”她两手并用,托起自个的小下巴,认真学起纪宣方才的表情,细细弯弯的眉毛皱起,朱唇抿成线,小脸紧紧绷住,目光虚虚望着眼前车壁,连睫毛都不颤一下,活脱脱一个木偶小人。
纪宣低眸,霍然笑开。
他的笑声难得的清朗畅快,从车厢里传出去,连坐在前头的车夫听到了都吃惊不已。
纪愉简直被他惊傻了,跟看戏法似的觑着他,心下惊奇万分——
哥哥出了什么毛病?
这么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要人命啊。
被纪愉用看病人的目光盯着,纪宣有些窘迫地正了正脸容,收住了笑声,不过眼角仍余了些浅淡的笑意。
“我并没有生气。”纪宣咳了咳,不大自在地解释。说是解释,其实也只是言尽于此,至于他那时为何神情不豫,他不会告诉她,也不能告诉她。
他若是说了,才会真的吓到她。
好在纪愉也很知趣,知道纪宣没有生气,她就定了心,并不多问,倒是对他方才的朗声大笑更好奇,总觉得那不是她家哥哥的风格,颇有些不习惯。
纪愉就在这种疑惑惊奇的心情中到了裕国公府。
今日是裕国公家的二公子孟绍霆二十岁的生辰,是及冠的大日子。裕国公府门前都是捧着贺礼前来的宾客。
孟绍霆与纪宣一样,也在京师十六卫中当差,他属左右金吾卫,纪宣则管着左右金翎卫,两人关系素来不错。纪宣性子冷,不喜与人结交,并没有多少亲近的朋友,孟绍霆倒算一个。因着纪宣这一层关系,前世纪愉和孟绍霆也比旁人相熟,她还唤他一声孟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