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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箓与南华吵架了,具体吵了些什么,浮生不知道,只是南箓每次从南华宫回来后都神色萧索,南华女王那冷傲的神情越发冷傲了,像是一座冰雕的美丽塑像,整个魔宫便也跟着冷了下来,黑箬依然板着那木头脸,在姐弟间来回走动,也不知忙些什么。
有些事,他们不让浮生知道,浮生便绝不去知道。他不知是从何时学来的教训,只觉得这才是聪明的活法,他爱南箓,仅在他身边便好。
他将自己的世界变得很小很小,只容得下南箓一个,让自己像蛋一样紧紧地包裹着,以为不会破碎,永远做着他的浮生梦。
那日,南箓在离开前嘱咐浮生不要离开赤云宫,浮生坚定地点头:“老子哪儿也不去。”
南箓亲了亲他,神色有些凝重。
南箓的走动越发频繁,这个魔宫有什么在悄悄改变,浮生能感觉到,但他什么也不问,只做一颗小小的蛋。
可是在南箓走后,他的心竟开始发痛,痛得像要撕裂般,他双手紧紧捧住剧痛的心口,张开嘴喘息,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样的痛楚竟又有几分熟悉,合着悲伤一起蔓延到身体各个角落,连呼喊都不能,身体滚落在地,任由它痛得撕心裂肺,无能为力。
究竟哪里出了错,哪里出了错?
浮生想起罗明说过的话,他的心不是自己的,他的命是意娘给的,这颗心曾是恨着南箓的罢,如今他却不顾一切地爱着他,那是不是……是不是这颗心不愿续着他的命了?
想到此处,浮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胸中的闷痛感稍轻,他踉跄爬起来往宫外走去,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他要去见南箓,见他最后一眼,就这般无声无息死去,他太不甘心。
面前的路在他眼中已经模糊扭曲,心口的痛又慢慢回来,仿若插了一把刀在翻搅,疼得无法出声,冷汗早已湿透衣裳。
浮生循着记忆往南华宫去,一路竟不见一个侍卫宫女,周围静得出奇,也许是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疼,剜心的疼。
走着走着,早已不知方向,可是那股奇异的力量牵引他往前走,一直往前走,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越靠近,心痛就会减轻。
或许,那股力量的尽头,便是他的归宿。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浮生的步伐凌乱而急促,他想要的东西就在前面,快到了,马上就要见到了!
穿过绿荫翠竹后,一条流水横在眼前,耶梦伽罗妖娆地红了两岸,弯弯的拱桥像是半圆的月,看不见桥那边的情景。
浮生捂着心口走上桥,那个东西就在那里,就在桥上,他感觉到了,一种即将归家的感觉充盈他的身体,迫不及待地踏上台阶,踏过艳丽的花朵,留下血红脚印,一步,又一步。
桥的那头有人缓缓行来,打了个照面,相遇在桥上,那种撕裂般的痛轰隆一声消散,竟觉满目的荒凉,那层薄薄的蛋壳碎了。
浮生觉得自己的心很轻很轻,轻得飘上了半空,不属于自己。
那是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漆黑的双眸点上凤眼微挑,风流不羁的人界公子对他意味不明地微笑。他怎能忘了?怎能忘了自己曾经的模样?
那人用熟稔的口吻道:“你来了。”
浮生一口鲜血迎面扑来,落了他满脸满身,依然染不红那双漆黑的眼。
那人抹一把鲜血,也不生气,用那双熟悉的凤眼看着他,慢慢道来:“梦可醒了?”
浮生恍惚着看着他,终是苦笑:“易真,许久不见。”
“确实许久不曾相见,这死而复生,你可还有怨念?”
“若是不曾想起前事便无怨念,如今,我循着你身上的无妄战约又来找死了。”
易真道:“那个战约早已失效,既然死过一次,你便无需再死第二次。”
“你找我的目的何在?”
易真轻叹:“只是不忍,让你活在虚妄的梦境。”
浮生轻瞥他一眼,那一眼,早已满目荒凉漠然,转身便走,尔后顿住,南箓就站在他身后,雪白衣袂随风扬起,长发如墨,衬着他容颜绝世,淡雅若仙。前世今生啊,就如同第一次的相见,那时他侃侃谈来,瞎扯胡说着仙缘二字,今时今刻,浮生已无法言语。
他的心曾因他变的很沉,沉得他喘不过气,却还想紧紧抓住那期盼的长相守。
如今却很轻,轻得浮上了半空,再也回不来,什么也不想要。
那曾春华如梦,又苦苦追随,化身为魔,剜心求死的过往怎能如此忘了?
他再也不看南箓,走下台阶,延长而去。
胳膊上一紧,南箓抓住他,赤红的双眸深得仿若黑色般,紧紧看着他,许久,才小声恳求:“不要走,深儿。”
浮生松开他的手:“我已经死过一次,你放我走罢。”
南箓更用力地抱住他:“不放!这次我死也不会放你走!深儿,我们重新来过,就像昨日一般可好?”
浮生漠然道:“我再也不信你了,南箓,你曾许诺我许多事,没有一件实现过,而我拥有的一切都被你毁了,这是你负我的,我不信你,也不愿你再负我更多,我现在这条命也不是自己的,给不了你,你让我走罢。”
“可我不让你走!你所受的苦都是我给的,你难道不想将那些苦都还给我报复我?”
浮生道:“我只想走,再不愿见到你,南箓,今生今世,我不会原谅你。”
南箓一怔,只用那红得发黑的眼来看他,双目深深,万千情绪,也只隐在一张漠然的绝世容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