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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了握拳,细心体会里面的每一条肌肉的运动。
略有些生涩,用力过猛的话会有酸痛感,但这因该跟骨骼无关,而是太久没有用到它们的缘故。一种有劲发不出的感觉让伊兰不禁皱起了眉头。
走到离宫后门,拧了拧脖子,反手将自己的右臂拍在了门框上,石膏应声而碎。
“啊拉,没有问题吗?才三个星期而已。”
与年龄毫不相符的乐天派语气,隐隐透着股傻劲儿。
那个白色的身影正背对着伊兰蹲在离宫后院的草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低着头,认真的研究着地上的什么小玩意儿。瀑布般的长发顺着双肩滑落至地面,仿佛有生命般,在她脚边的草地蜿蜒,盘踞。在晨曦的光芒中,那个女人的背影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暖色。
此景,若是被某位不知情的文人看到的话,必然会惊为天人诗兴大发吧。
但伊兰却知道,那个女人,其实是个披着人皮的妖怪。
“骨折的地方已经差不多闭合了,普通训练应该没有问题。”
伊兰走到母亲身边蹲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株长得像蕨类之物的矮小杂草,几片叶子无精打采的向四周垂下。
“什么东西?”
“荠菜!”
女人说话时脸上带着孩子般的笑容,血红色的眼中满是兴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小玩意。
“什么东西?”伊兰没明白,又问了一遍。
“一种野菜,可以做药,也可以做菜!”
“···好难看。”
“不想吃吗?”
“就一颗,而且看起来像快要死掉了一样。”是从哪儿飘来的种子吗?伊兰向两边张望了一下。
“···嗯······”
女人的神情瞬间暗淡了下去,半张脸埋进了双臂里,默默的注视那颗杂草。
“呐,依然···要怎么办······”
伊兰受不了那种被遗弃的小狗般的眼神,果断将头扭向一边。脖子上突然一紧,那个笨蛋已经从他身后施展了十字锁喉。
“呐!呐!依然!想想办法!你不是头脑特别好吗!呐!”女人带着哭腔将小号白毛搂进怀里,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已经加大到了足以致死成年人的地步。
“放手!咳!放手啊笨蛋!···咳咳咳!···”
伊兰徒劳的挣扎着。
这家伙,以前真的是天子吗?
好一会,女人才放松了胳膊上那蒸汽锻压机般的力量,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向怀里搂了搂,默默的将下巴放在了伊兰的脑袋上,不甘心的摇晃着。
什么温热东西滴在伊兰的脸颊上。
真是···为了这种东西也可以哭出来吗?
······是又想家了吗···
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伊兰叹了口气。
“浇水?”
“没用。”母亲摇了摇头,赌气般的说道。
“联邦特产?”
“也许吧。”
“一般长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我只负责吃。”
“······”
伊兰再次确定了,除了打架,问她任何问题都不如自己掏枚硬币猜正反。
但如果这是联邦特产的话···应该更喜欢潮湿一点才对,中美洲的气候对它来说可能太干燥了。但是浇水也没有用的话···看这种叶子的形状,应该不是太喜欢阳光的类型,那么······
“种在花圃里吧。”伊兰淡淡的说道。
“嗯?”
“说不定有救。”
“真的?!”
伊兰耸耸肩,表示这事儿说不准。接着默默的把那颗野菜刨了出来。拔掉花圃里的几株郁金香,将野菜种在了腾出来的空地里。妖怪则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盯着他做完了这一切。
“这样就好了吗?”
“大概吧。”
周围的花丛可以遮挡大部分的阳光,根茎也可以保持土壤的湿润。
不过,果然还是很难看呢,特别是在周围的嫣红姹紫之中。
明明是杂草,却一点也不顽强。
一无是···
身后的女人无声的将他搂进怀里,不用想,肯定是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
“明年会长出好多的对吧?”
“谁知道呢。不是说吃掉吗?”
“不吃。”
“······”伊兰轻轻叹了口气,表示随您高兴。
把满园的郁金香拔光种上野菜,天子大人的审美趣味果然非同凡响。
也亏了她被选为天子前自我野外放养的习性,居然还知道这东西的名字。换做别的天子,不说出朱禁城了,最多也就寝宫书房朝廷三点一线吧。
不过,也正应为她自幼就展现出来的出色昏君潜质,才得以被宦官集团青眼有加,废了她的父亲,将当时年仅十二的她按在了那张凳子上,黄袍加身。
作为君主,母亲应该已将“昏庸无能”一词发挥到了联邦历史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了吧。
她根本不适合这种事情。
她对权力没有任何的渴望。
要是没人在一旁时刻盯着的话,她分分钟就能拿传国玉玺换蛐蛐儿。
只是个笨蛋而已······她仅仅只是个···生错了地方的笨蛋妖怪而已。她所向往的一切,不过就是外面的世界。
为什么···人们要这样对待她呢?
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
“依然依然!”
妖怪弯下腰,将脸紧紧贴在伊兰的脸颊上,语气中带着孩童般的兴奋。
“嗯。”
“我们再种点别的东西吧!”
“嗯。”
“你去叫那个黑颜色的小鬼弄点种子给我们。”
“什么种子?”
“嗯······啊!土豆!”
“土豆没有种子。”
“反正你去要点能种的东西回来!”
“······嗯。”
若是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话,它,无论它是以何种形态存在于世间的,一定是在嫉妒,憎恨着这个女人吧。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发呆犯傻使小性子。她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情感,从来不被他人所影响,从来不接受这个世界的现实,而是纯粹的作为“自己”而存在。像是一面白纸,但任何人也无法在上面留下自己的色彩。
像是一面镜子,世界的一切污秽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它在这个女人身上,看清了自己的丑陋。
巫婆第一次看见了自己那流脓生疮的面目,发狂般的想要将那面镜子砸碎。
它无法忍受。
它想摧毁这个女人。
世界,想要摧毁这个女人。
将这最后一抹无法玷污的纯白······
“依然,依然,依然,依然······”
“干嘛?”
“嘿嘿嘿嘿。”
妖怪笑的不知所谓,又莫名的充满了幸福感。眼睛弯成了两条弧线,用力的蹭着伊兰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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