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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天的清晨,只有一个地方,人来人往不停息。天色稍稍明后,街边那份热闹才会少了一些,各府跟过来查看菜蔬采买的管事妇人们,在望着各自府里运送货车离去后,她们才会趁着这空隙时间,放松一下,会互相跟认识的人,打一声招呼,交换一下彼此的情况。
天色明亮起来,府城菜蔬市场口边上,地面上余下各种各样痕迹,很快落下来的大雪,遮蔽住各样的印证。落雪的日子,街道上少了许多行驶的马车,大人们无事不爱出门,而孩子们却喜欢在雪上奔跑嬉戏。大雪的日子,是孩子们欢快的日子,他们可以放心的奔跑穿行在各条马路上面。
叶浅玉和阮正祯兄妹三人出了门,他们的背上背着小包袱,已经套好脚上的滑木板,他们的双手都拿着竹杖。三人互相看看后,叶浅玉行在前面,她轻呼一声笑起来,转头说:“来,慧慧,跟着来。”阮正慧满脸紧张神色瞧着她,在阮正祯鼓励的眼神下,她紧跟着叶浅玉往前行,叶浅玉稍稍滑慢一些,等她平行过来,阮正祯跟随在她们两人的身后。街上,偶尔会碰见跟他们一样滑行的人,大家笑着远远的打一声招呼,各自尽量不要挨近对方。
叶浅玉三人出来得早,他们滑行到‘叶记’时,小林子刚巧打开店铺大门,他瞧着他们三人后,赶紧迎过来说:“快进来,这样的大雪天,出汗后,千万别在外面又给冷着了。你们下午回去时,我会招呼东生过来送你们,明天你们早上来时,也叫他去接你。”叶浅玉三人笑眯眯的瞧着他,小林子见他们三人一脸不在意的神情,他轻摇头说:“吃一堑长一智,你们三人还是上心些,进去用干帕子擦拭汗水。”
叶浅玉和阮正祯兄妹三人交换下眼神,三人笑着跟小林子问好道谢,才往后院里奔去。‘叶记’的后院里,顿时热闹起来。各家各户在这个时辰里,也是热闹的时候。大雪天,人们不爱出行,却禁不住那些长了翅膀的流言,它们随风而入,先吹进各府女主人们的耳朵里面。当家的夫人们不出行,却同样会关注同城几户人家的动静,这般的事,自是会引起她们的注意,各自先跟府里人求证,然后再寻渠道去证实消息来源的可靠性。
当事人,一向是最晚知道消息的人,满城的流言蜚语里面,主角白府的主人们,在消息传开几天后,听到了仆役们闲聊的话。白老太夫人在震怒之中,下令禁了下人们口,却禁不了外面满城的传言,还有那些借着上门来送年礼人,好奇探寻的眼光。白府主子们的怒潮,影响到下人们情绪,府里,瞧着人来人往,却听不到一点多余的动静,大家行事都小心翼翼起来。傍晚时分,白老太爷从外面回到暖和的房里,瞧一眼坐在主位上沉着脸的白老太太。
他轻摇头说:“你啊,又自个犯了愁,这是多大的一点事情啊。流言止于智者,我们家这样的时候,只要还是一个人,都不会去跟人随意提及儿女的亲事。家里面,孩子们的亲事,要定也要等夏天过后再来提起。”阮老太太挥手叫房里人全退下去,她望着白老太爷低声说:“老爷,你要稳住心神,这次的传言,却不是空穴来风的事情。石家那样的人家,他们答应下来的事情,一定会依约而行事。
上次,大孙媳妇跟我提过,我们家已经没有适合年纪的嫡女可嫁,只要不强求石家嫡子娶我们家的庶女,我们可以嫁庶女过去,嫁给石家有出息的庶子。两家联姻的目的,还是能达到,而且是又不会坏两家交好的情份。老爷,我们最初都是想着将联姻的事情,看看可不可以延迟到大孙儿媳妇这一辈人所生的嫡女,却不料有人的心思沉,押上多年经营,竟然打听到我们说的话,她等不及这几个月的时间,背着人,叫娘家人先下手行事。”
白老太太一边说话,一边随手比划一个数字出来。白老太爷沉下脸,放大声音向着外面吼一声:“传白雅正和叶善言来说话,顺便叫静贤一块来听听。”烛火猛的爆裂一声,房内暗了一下,又重新明亮起来,外面已经有人匆匆忙忙跑去传话。白老太太听到动情,瞧着神色阴沉的白老太爷,她赶紧开口劝气势汹汹的人,说:“老爷,这事情和善言母子无关,叶家的孩子,虽然在府城做事,却跟我们家少有来往。”
白老太爷瞅她一眼,他长长的舒一口气,眉峰间的皱褶深重起来,他开口说:“妻贤夫祸少,她身为**,却无法主理好自家内宅,管好各房的妾室,这事怎么会与她无关?静贤身为那一房的长子,却从来没有肩负重任,只想着避开那样不懂事的长辈们。身为人子,他没有尽到孝心。叶家的人,早在十多年前,已伤了心,跟我们白府少了来往。当年的那事情,说来说去怨不得去了的老人,她也是为儿女着想,被有心人设计了,没有顾忌到那个孩子。”
白老太太端庄的坐在那里,低垂下眼神,掩藏住眼里微微的嘲讽神色。白老太爷打量一眼半白头发的老妻,突然想起许多的往事,他眼里各种情绪泛滥成灾,然后又压制下来,叹息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儿孙们都大了,你的心里终是不平。你待我,再也没有初婚两年的那份亲近,你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人前人后,你都称呼我为老爷。这临老了,我们都没有多少年可以活了,你还要跟我继续赌气下去吗?”
白老太太满脸惊讶神色瞧着白老太爷,见到他盯着她打量,她笑着摇头说:“老爷,我们是老夫老妻,这一辈子就这样过下来,你今天怎么想起跟我来这一下,跟我说这样的话?年轻时,那对夫妻会没有争吵?过了这些年,我早忘记当年发生的事情。老爷,我是老了,我瞧着你依旧在盛年,我现在喜欢清静度日,老爷,你空了时候,可以来和我说说话。”白老太太眼神平和,无风无波再起不了一丝的荡漾,她望着白老太爷的神情坦荡。
白老太爷瞧着白老太太的神情,他终是怆然笑了一声,说:“原来那些年里,你已放下了,我却一直在做给你看。”白老太太瞧着他,轻叹息一声说:“老爷,提起,放下,是一种修行。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只要儿孙们平顺,我一生就圆满了。我其实挺羡慕老太太的决定,有一天,我也要老去,可惜再也无法回到爹娘的身边。”白老太太第一次暗示近乎于明示的说出来,她并不想跟身边这个男人同归一处。
白老太爷冷然的瞧着她,冷声说:“母亲当年送她们过来,你也未曾反对过,为何后来那些年,你一直给我脸色看?”白老太太笑瞧着他,如同看一个不甘心情愿的孩子一般的神情,她笑着轻摇头说:“老爷,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我们曾孙都有了。你今晚为何要一提再提年少时的事情?是不是王姨娘没有服侍好你,让你的心气一直消不下去。你当年就跟我说过,那房都有几个妾室服侍主母,我同样不能独出一格。
我那时人年轻,心气太高,自是会给老爷冷脸。我后来不是很快的想通了,待老爷和从前一样的亲近。老爷,你说得对,妾和通房都只是一个玩意,你身边也换了许多的玩意儿,当年的那几个玩意儿,老的老,没了的早没了。老的,如今可以跟老爷细说当年的事,没了的,如今早已换上新人。我这一辈子,就这般的过了,白府还立着,我圆满了。老爷,你今晚来和我说话,说的是外面流言的事,你一会要处理的人,已经快要过来了。”
白老太爷瞧着眼前这个人,温柔敦厚胜过许多的人。可她当年也曾在他的面前灿烂如花般的笑过,只是后来,那笑渐渐的淡薄,直到再后来,她待他亲近如故,却总是让他觉得隔着一些看不见的东西。白雅正夫妻和白静贤很快的来到,他们都感觉到房里的气氛的怪异之处,他们进来时,白老太爷是一脸郁郁寡欢的神情瞧着白老太太,而白老太太满脸含笑风平浪静过后的神情。两位老人家很快的调整心情,一致面对进来的三个人。
白老太爷冷眼瞪着白雅正和叶大美两两人,说:“白府多少代以来,还没有一个如你这般有本事的人,宠妾灭妻啊。不错啊。你虚有其表多少年,你瞧瞧你,做过几件正事?你唯一有出息的嫡子,你为了妾室的利益,随意摆弄利用他的亲事,以至于父子之情只余下面上的情份。你疼爱那妾所生庶女,为她动尽所有的心眼,想着法子扬她的才名美名,我们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到底有脑子没有?”
白静贤悄无声息的往白老太太的身后立去,白老太太伸手拍拍他,笑着低声说:“静贤,你是一个知福惜福的好孩子,不枉你母亲子为你费心劳神操持家业。”白府这么多成亲的男子,如今只有白静贤的身边,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夫妻关系融洽和睦。白静贤笑瞧着白老太太,他伸手轻轻的揽了揽老太太的肩头,祖母从来没有忘记远在他乡的孙儿,她叫娘家人帮着她送银两接济生活不易的小夫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