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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的杰瑞才没有大家看上去的那么从容,事实上他还有些紧张。
他的衣服并不合身,脚上还蹬着运动鞋,在服装上加分是没戏了。所以他只能通过肢体的表达来展示主人公的良好修养,借此间接表现“自己”的有钱人身份。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进入想象中的梦境。等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被一阵来自20|年代纽约的嘈杂热浪包围了。
杂乱的酒吧,周遭的人群,随着他的步伐行进渐渐消失,眼前简陋的布景变成了一栋装潢华丽的大房子,窗户里时不时地刮进来自公园里的灌木丛里的热风。
而眼前,坐着他的梦想黛西,以及黛西的丈夫——象征着他的梦想破坏者的汤姆。
“说起来,盖茨比先生,我听说你是牛津校友。”他听见皮特说。
但盖茨比实际上并没有念过牛津,他只是想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份。一股被揭开伤疤的难堪感包围了他,然而他故作镇定。
于是杰瑞只采用了一系列的微表情,加快了呼吸,唯一的大动作就是不耐烦地用脚连敲了几次地板。
“不完全是那样,但是我上过那儿。”他淡淡地回答道。
皮特怀疑地望着他,恶意的笑容让那小子看起来像个十足的公子哥儿:“嘿,你一定是在毕洛克西上纽黑文的时候去牛津的吧!”
饰演黛西的莎莉一声不吭。杰瑞略带忧虑地看了一眼“自己”心爱的女人,强调道:“我跟你说过了我上过那儿。”
“我听见了,可是我想知道在什么时候。”表面上维持着基本的礼节,口吻却暗藏着侮辱和质疑。皮特的表现简直棒极了,他嘲笑般地摊开两手,直到黛西制止了他。
杰瑞继续保持着冷静,他感到莎莉正望着自己,于是他的神色一分分变幻开来。
很好,就是这样。
“是在一九一九年,我只待了五个月。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自称是牛津校友的原因。”他想了想,放慢了语速,“那是停战以后他们为一些军官提供的机会,我们可以上任何英国或者法国的大学。”
他微笑着举起酒杯来喝了一口,显得毫不心虚,甚至信心十足。
他们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仿佛碰撞出了看不见的火星。从最开始机锋藏遍的闲聊,然后逐渐剥去绅士的外壳,最后干脆变成了对黛西的赤|裸裸争夺。两个人的眼神从隐隐的不屑变作刀子一般露骨的锋利,仿佛对方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演艺圈一直有一种说法,叫做“入戏”,即在舞台上想人物所想,思人物所思,努力去进入人物,然后表现出人物的情感。
杰瑞虽然天赋超群,懂得把握人物的心态,甚至控制最细微的表情,但这种“入戏”的感觉,在今天之前,他却从来都没有体验过。
他明白,这一次的突破一定是皮特带给他的,是对方精湛的表演激发自己的潜力;而他所不知道的是,皮特也和他产生了相同的感觉。
戏剧冲突越来越强烈,盖茨比试图证明黛西永远爱着自己,以此来打败汤姆;而汤姆则致力于拆穿他的真面目,从根本上给予他致命一击。
两个人的争执由平淡到激烈,气氛如同一根被搁置在炉火上的稻草,一度一度地逼近着火点。
拥挤的酒吧里鸦雀无声,所有的观众都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小的舞台,一股紧张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仿佛这里上演的不是两男争一女的狗血戏码,而是一场雄性狮王之间的巅峰对决。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呢?”皮特放慢了语调,像是他已经掌握了重要的证据,“你是沃尔夫那帮狐群狗党里的货色,这一点我碰巧知道,我对你的事儿做了一番小小的调查——明天我还要进一步调查。”
杰瑞面不改色:“那你尽可以自便,老兄。”
皮特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转向他的妻子,缓慢而势在必得地说道:“黛西,你还不明白这家伙是什么人吗?联系到他的房子,他的聚会,和他花哨的衣服,他就是个私酒贩子,曾经把瓦尔特骗的倾家荡产。是沃尔夫身前的一个小喽啰,借此把他的爪子搭上有名望的人。”
“你唯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有钱,老兄!”杰瑞猛地跳了起来,激动异常。然而他很快便克制了自己的情绪,维持住一个上等人的体面,喃喃地说:“你有钱,仅此而已。我和你一样富,我们就是平等的……”
皮特哈哈大笑:“哦,不不,我们不一样!我,还有她,”他指了指莎莉,“我们都和你不一样!你要知道,我们生而不同。这是溶进血液里的东西,你偷也偷不来,做梦也改变不了!”
像是被突然踩中了痛脚,杰瑞的脸色涨得绯红,又迅速变成惨白,鄙视、不甘、尴尬、嫉恨、愤怒,精彩纷呈地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太清楚主角是个怎样的人了,时时为财富的占有而自豪,又时时为自己的穷苦出身而自卑;既鄙视上流社会和它的代表人物,又自甘堕落地与他们同流合污。因此,汤姆那一番关于出身的话才能最准确地击中他的心脏。
……那么,就到此为止了吗?
在原本的故事中,接下来盖茨比会喋喋不休地矢口否认,向黛西辩护自己的清白。可如果这样,根本无法展现自己“恼羞成怒”的程度。
金钱是盖茨比的遮|羞|布,然而这层布一旦被揭开,他终于清醒意识到自己和所谓的上流社会隔着怎样的鸿沟。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刻盖茨比就是他,他就是盖茨比。他决定遵照自己内心的想法。
杰瑞猛地把手中的杯子摔下去,转过身,狠狠地掐住正准备去安慰“黛西”的皮特的脖子。后者猝不及防之下,重重地被他绊倒在地上。
“你给我闭嘴!闭嘴!闭嘴!”
皮特听见对方升高了几个音阶的声音在他耳边咆哮,炸得他的鼓膜嗡嗡作响。他踉跄了两步扶住桌子想站稳,却被杰瑞抓|住领子猛然向后扯。巨大的拉力让人连带整个桌子都轰然倒下,两个人狼狈地摔在一片混乱里,好半天才能重新动弹。
“闭嘴!闭嘴!你他|妈|的闭嘴!”
杰瑞仍然牢牢地按着皮特,气喘吁吁地不断重复着。他的白色西装凌|乱地挂在肩头,表情可怕得活像是刚杀了一个人。
客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的情绪已经完全沉浸在戏剧中,竟然半天都没有一个人上来劝阻。
一切就像一场刚刚进入高|潮的电影,紧张激昂,蓄势待发,还远远不到剧终的时候。大家如痴如醉地看着,根本意识不到这只不过是一场不完整的戏剧片段。
于是可怜的皮特只能又徒劳地挣动了十几秒钟,好在叶泽森率先反应了过来,连忙小跑到舞台中央,飞快地朝观众鞠了个躬:“表演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他说完便转过身,赶紧把这个被掐得半死的家伙从杰瑞手里解救出来。
金发青年的脸色憋得通红,他干咳了一阵子,发出的声音哑得就像一辆三年没上过机油的老爷车。
“杰瑞·操|蛋的·该死的·狗|娘养的·克鲁斯,公报私仇的混|蛋!指甲比女人还长的碧池!”皮特喘着粗气,一边摸着自己脖子上的指甲印儿,一边语无伦次地咒骂着,“你他|妈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