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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黑牢热闹得仿佛年前的西市。
牢头子赵三哈着腰一只都没直起来过,虽然他也勉强算的此地一霸,但是跟面前这些真正杀过人,战场上尸山血海过来的兵匪来说,他连个喽啰都算不上。
这群兵爷爷是真心不讲理的货,什么女牢不让进,什么皇后下令关押的,他们只装糊涂,半个字都不往耳朵里听,大咧咧地就往里头闯。
喊来他们的上官也没用,上官装模作样的训斥,他们就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大喊冤枉,说自己耳背,没文化,听不懂牢头在说些什么。上官随便告诫两句,就扭头走了,留下牢头这些土丘八七手八脚地揍了一顿。
赵三沾着满身鞋印去开女牢房的门,走得慢了又是一脚踹来。
见了女牢里的那年轻姑娘,这群兵匪立刻乱摇尾巴,无害得跟家雀似地!
“衣军医,一张膏药,两服药下去,我这胳膊就好多了,今天早上论着一百斤的石锁,就跟轮一片羽毛一样。”一个说道。
另外几个也争先恐后地说起自己的旧伤来,具是药到病除,听得牢头一愣一愣的。
“军医,那个,我成亲这么些年,婆娘肚皮老是没动静,您抽空给看看呗,她这肚皮再不争气,我娘就得逼我纳妾啊。”
“好的,那——”她环视了周围环境,觉得这实在不是个看病的好地方,她熟门熟路地习惯了,别人家娇气的小媳妇一来再吓病了怎么办。“等我出去吧,你们夫妻俩一起到我家去找我。”
“嘿,好嘞!”
“衣妹子这个你也懂啊。”孙五郎瞪大眼睛。
“懂些。”当初的天才衣荏苒可是被称为医药活百科。
“那军医你教教哥几个,怎么让婆娘生儿子啊?”有人接话道。
“就是就是。”
孙五郎喝止了起哄的几个,“你嫌闺女多送老子,老子稀罕闺女。去找床褥子来,这又黑又潮的,看军医生病了谁给你们看病!”
看几人散开了,孙五郎才一脸忧虑的问道:“衣妹子,将军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正在活动,争取月底把你弄出去,你再忍几天!毕竟得罪的是皇后啊……”
“给将军添麻烦了,只是劳烦转告将军,不必如此。”
孙五郎皱起眉头:“此话怎讲?”
她看看窗子外边,笑眯眯道:“皇后把我送进来,不让她请我出去,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孙五郎无奈。衣妹子啊你这莫名其妙的自信到底哪里来的?!
甘泉宫内,皇后又是一夜没睡。女儿的病痛让这只高傲矜贵的金凤凰痛不欲生,只想以身代之,她甚至胡思乱想起来,是不是早年的业障还在了她女儿身上。
白兔儿病情加重了。
原来她只是身体浮肿地躺在床上,虚弱无力地看着她的母亲,而现在她已经时常陷入了昏迷之中,一天难得清醒,为了不让母亲难过,就忍着难受,细声细气地说自己很好,心疼得皇后恨不得晕死过去。
青衣姑姑看不下去了,咬咬牙,又提起了那位在长安黑牢中的年轻女大夫,说起她曾经论断,白兔儿的病情还会加重。
皇后神色有些动摇。
此时正逢盛熹来看望白兔儿。他听到皇后和青衣姑姑的对话,转身过来:“太医院的九品医女?”
“是。”
“面目清秀,但是身体很孱弱,走不得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盛熹又问。
青衣姑姑点头。
“可叫衣白苏?”
“这个不知道,只知她可能姓衣。”青衣姑姑想起她说过若要她救人,先去东坊衣宅取一药箱的事情。
“是了不会错。”盛熹道,“皇嫂请她进宫吧,白兔儿会没事的。”
“小叔何出此言?据说不过是个废物医女。”
“就是她把朱钰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又治好了云岭驻军一半军官们的顽疾。”盛熹道,“我疑她是衣荏苒弟子,可她并不承认,但是,她却有衣荏苒的行医习惯。”
衣荏苒,那个被称为大秦天才的大夫,十六岁下山入世,二十岁去世,短短四年,却在医道上留下无可磨灭的痕迹,单单她留下的那八十一张传世药方,就足以让后世的所有的大夫尊她一声半师。
据说衣荏苒临死前,一直在研究天花瘟疫。上个月崤山以东大面积爆发天花,皇帝夜不能寐,皇后总会在想,若是衣荏苒还在,说不定大秦子民已经不必遭受天花之苦了吧。
皇后想起衣荏苒,心中对白兔儿的病情又燃起了希望。
“小叔陪陪白兔儿,青衣,更衣,本宫亲自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