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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上看似风清云淡,但实则遍布冷森无情。
“我以为它早就已经枯死了,原来,它还活着。”
他的语气有一些遗憾意味,委婉余味,就不知道他这一句遗憾是遗憾它还活着,还是遗憾没能够早一些回去瞧瞧。
无相淡然以对:“的确活着,我以为……总有一日,你会回去原地看看它,毕竟当初你为了令它活着,耗费了巨大的精力,可惜这么多年来,你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他的话似乎另有所指,但其中的含义亦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惰颔首,眸光微弯,凝视着某一处空气:“是啊,的确花耗了许多,那几乎是用尽了我这二十几年最冲动,最精力的部分,可惜啊,比起我的尽心尽力,它始终更适合你的方式存活。”
“因为你觉得你的付出变成了一种愚弄,所以你最后在水中下毒,想借此毁掉它?”无相沉肃地盯着他。
惰弯唇无所谓一笑:“或许是吧,毕竟都是那么久的陈年往事,也或许是……我想测试一下,它的生命力究竟有多强盛,活下来的话,我便不再要它了,若死了,至少到死之前,它都还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这两人的家常内容看似叙旧聊天,却总透着一股刀剑夹击的意味。
当然,大部分都是惰在施放“刀剑”,无相“夹击”。
虞子婴跟傲慢听着两人的话,总觉得话中有话,像是某中暗喻,虞子婴觉得,无相主动提起这一番话的意思,是在提点她某些关键。
“这一次,你对虞子婴特别关注,是因为我的缘故吧。”虽然是疑问句,但却用的是肯定语气,兜兜转转,无相终于将话题拉入了正题。
“……”惰似顿了一下,他看着无相,神色有些恣意而阴郁,夜色树荫映着月光经风梢吹过哗啦啦砸在青石地板,亦撒落于他眉眼间,将其半边脸笼罩在一片阴沉的阴影黑斑之中。
“或许吧,从小但凡师兄感兴趣的,我好像都会随着感兴趣,可惜,没有一样能够从你手中夺得过来,比如师尊无条件的宠爱,像你天生强盛的气运命术,我渴望学习的师承……每一样,每一件,最后都只落在你的手中。”
他伸出一只纤白、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落在月光下,白得几乎透明玉骨漂亮,他虚拢于空气,最后紧紧地攥住。
无相叹息一声:“你总是不满足握在手中的……”
“不是不满足。”惰极轻极快地打断了他,面无表情:“而是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但这些都是你需要的。”无相回视他的目光,沉重道。
“凭什么我的人生都必须由你跟师尊来决定,你们觉得是对我好的,可我却觉得很荒芜、很冷、很空……”惰倏地阴戾下眼色。
“惰,这么多年了,你对我避而不见,我便知道你依旧如原来一般固执而偏激,你所追求的‘活’,仅是一种躯体的存活,你的心,你的魂,早已跌入了耳鼻地狱。”无相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字字珠玑。
“不管是怎么样地活着,至少我现在仍旧活着,能感受到春夏秋冬,能知道饿饱冷暖,师兄,你也不必要费心游说我了,我如果能听得进去,早十年便不会选择叛出师门,当时,我虽一心想杀了你,却总是不能如愿,你说,像你这种天生拥有如此好命的人,如何懂得我们这种每日活得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担心一步踏错便彻底消失在世上的人的心情呢?”
为何当初他想杀了无相,他没细说,但在惰的眼中,无相明显就是与他完全对立、对决、反而的存在。
一光一暗,一阴一明,无法共存,无法融洽。
无相知道惰对他抵触厌恶的情绪,凭他是无法说服他的,所以,他将希望寄托于虞子婴身上。
惰刚才无意中提到了“我们”两字,以往他只是“我”,并无“们”,这说明在他心目中,早已将虞子婴划入与他同样的世界内。
说实在,这两人的处境如此地相似,也难怪他对虞子婴会如此执着,而他的存在,更加加深了这种执拗,令他不惜拿出整个异域当代价来将她从他身边抢走。
惰对他一直“耿耿于怀”,他是知道的,这种“耿耿于怀”随着年月的变迁,随着师傅最后弥留之际只允他一人听从遗嘱,随着惰势力的渐渐庞大,丰羽渐满,惰对他的“耿耿于怀”,最后变成了如梗在喉,欲除之而后快。
无相其实知道,惰一直需要的是一个懂他的人,一个与他感同身受的人,而不是一个只会对他说教讲道的人,大道理谁都懂,但很多都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痛的。
如他之前所言,他的那个世界太辽阔,也太过空旷了,无边无际的灰色国度,里面却只有他一个人在徘徊行走,这未勉太孤寂了。
“罢了,因为不曾经历,所以不了解,若这是你认为的理由,那我无法可说了。”无相说完,视线不着痕迹地瞥向虞子婴,荧荧隐隐,墨眸透着某种光泽。
虞子婴接受到无相的视线,起先犹豫了一下,最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便点了一下头。
——他将你当成同伴,只有你能够触及他的心灵,劝导他向善,重新迈入正道便靠你了。
——放心吧,虽然并不愿意攻略他,根据你以上提供的一系列“材料”,我已有了大概的攻略路线图了,勉强地应下吧。
好吧,有时候即使是心有灵犀的两个人,也不会总在一个频道待着的,一个只想着让她诱其向善,至少别让他再给他使绊子,但另一个则直接将事情晋升为攻略范围的高大层面。
“无相,将人给我。”虞子婴突然出声道。
无相愣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子婴,夜色已晚……”
“我已经睡了一个下午了,时间紧迫。”虞子婴表上这么说,其实心道:惰跟傲慢这两人都寻藤摸瓜地找来了,估计不用多久时间,其它人亦会闻迅而来,今晚想好好歇息睡一觉,简直就是妄想,与其这样,还不如赶紧抓紧时间办正事去。
她一走,她不相信,在举国维艰九洲羅难时,他们还能腾得出时间满世界来截堵她。
想必无相亦猜到虞子婴在想什么,他便也不再多劝,只道:“你办你的事情,剩下的事情我会替你处理的。”
他侧过身用眼神向身后的狐十示意,狐十领命,几下起落消失后,不一会儿,狐十便将殷圣的娌奴提拽了过来。
虞子婴看着被摔在地上,匍匐爬起的娌奴,她虽睁着一双眼睛,却表情完全形同木偶一般,失去了灵动与魂魄,呆讷不已,她疑惑地看向无相。
“狐兑帮你稍微调教了一下她,她现在已经很‘温驯’了,你若有什么事情想问想知道的,她都会事无巨细地告诉你。”无相温声解释道。
虞子婴闻言略感惊喜,她之前还正愁怎么让这个铁打的嘴的娌奴开口呢,偏不想无相已先一步替她解决了难题。
诚然,凭她的能力想让娌奴开口亦不难,但这毕竟仍旧需要时间跟耐力去实施,如今有人替她代劳,何乐而不为?
所以说啊,无声又无息,出现在身边,大冬天里,无相就是虞子婴的暖心小棉袄啊。
“谢谢。”她穿着一件黑色襦褂裙,深紫色皮草绒绒廓镶一圈,更衬得她皮肤新白如雪,若许是寒风吹久了,苍白的小脸白透皮肤微红,依旧面无表情,却不再苍凉冰冷,柔顺的额发垂落下来,有一种愣愣的可爱,简直萌萌哒。
低柔细软的声音,简短两字,带着虞氏特有的平仄语气,却撩得人心头又痒又舒服。
无相微微失笑:“在外,要记得别忘了多联系。”
“嗯。”
“九洲天气巨变,忽骤冬,忽变夏,随时注意天气,冷热交替时,要注意身体。”
“嗯。”
“到了能传递信息的地方便留下个口信,我会令人送去一些时令花茶和炖好的滋补品,你……记得多补补,别太劳累了。”
一想到虞子婴的身体,无相就该叹息,十六岁在九洲对无论中原还是异域来说,都不算小了,但她的身高不论,却连女人该来的月事都……嗳……
“嗯。”
听着这两人你说我回的熟悉对话模式,不知道为何舞乐诡异地想到之前虞子婴跟老乞丐之间的对话。
别说此时的无相仿佛就是老乞丐的附身,瞧瞧这语气这神态,都几乎一模一样去了。
难怪虞子婴之前说她能懂老乞丐的意思,敢情她将老乞丐当成了无相大师的翻版。
好像也不完全是这样,舞乐眼神古怪又探索地盯着两人,一下看这个,这下看那个。
比起对待老乞丐,虞子婴明显对无相大师的态度,好像更加亲昵一点,她眉眼俱停留在一种很自然的状态下,这表示她很放松,很自在,这是面对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过的态度。
舞乐酸溜溜地腹诽——莫不是婴缺少父爱,而无相大师心胸广纳包容,待人接物温柔体贴,莫不是婴是将无相当成父亲一样尊敬?
这么一想,舞乐顿时心情豁然开朗了。
“婴,我会替你照顾好老乞丐的,我等你的消息。”舞乐凑上前,看着她眼巴巴地道。
“嗯。”
“华铘。”虞子婴掉头转向佛塔门口处,那里有一道身影映着光,折射出一道影子出来。
华铘一愣,没想到虞子婴会叫他,之前他其实一直躲在暗处不敢现身,亦不知道是因为虞子婴还是因为惰皇。
他从塔内走出来,略有些不自在,他尽量让自己的余光别扫到存在感极强的惰皇那边,直直地看着虞子婴,指着自己鼻尖:“你叫我?”
“我有一件事情要交待你去办,你过来。”虞子婴道。
华铘本想说,小爷凭什么要听你的,可一看到她那严肃的脸,所有不服的话都梗在喉中。
过去后,虞子婴背对着所有人,与他口语交待一句话后,便出声道:“办完就回族去。”
华铘表情一滞,下意识反驳道:“我不回去!我还没在干出一番……”
虞子婴极快地打断了他:“华铘,回华族去,然后……”她停顿了一秒,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启唇道:“我会亲自去拜访的,到时候关于你的梦想,你族人的愿望,我都会倾耳聆听的,所以,你必须回去,就算要出来,亦是堂堂正正地出来,像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即便你功成名就,亦不会得到族人们的祝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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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乐接下来的戏份估计没多少了,轮到惰的主场了,这里多少提了一点惰跟无相的过去为攻略做准备,惰难度系数较大,最主要是如何将他对虞子婴的看法扭转,在这里稍微解读一下内容,为何无相要提到过去的事情,其实他是在旁边敲点虞子婴,惰对虞子婴的感情并不单纯,就像那一颗扶桑树一样,他当初付出再多,一旦他觉得变质,最终还是遭到他无心而毁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