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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山谷里生长着的一片魔焰花就像是铺了一地的蜡烛,照得这片地方明亮异常,倒是不用他们担心照明问题。
就在邹凯对这种植物啧啧称奇之时,不远处的货郎看到他的动作,不屑地嗤笑一声:“乡下来的小子,没见过魔焰花吧?”
想着和他同行的人是王子,他们进谷这一段路也还算安全,货郎终于忍不住忙里偷闲的给自己找点优越感安慰安慰自己,以显示自己是多么的不同。
“没见过。”邹凯老实回答。
货郎这下越加得瑟:“你们乡下人不知道很正常,很多老爷都喜欢在自己屋里种点魔焰花,乡下人是种不起的。”
说到这里,货郎还狗腿的问王子说:“王子,王宫里肯定有很多魔焰花吧?”
普瑞斯王子本来在一边沉默的思考着什么,此时货郎喊到他,他思索了一会儿,才明白他问的什么,点头回答:“有很多。”
“嘿嘿嘿。”货郎又凑到邹凯旁边,正准备说什么,邹凯却问了一句:“你家有吗?”
“什么?”货郎突然懵了一下。
“还以为你家有呢。”麦尔接了下去,语带嫌弃,“结果你家不是也没有吗?”
邹凯好脾气的笑笑:“小孩子不会说话,不要介意。”
什么叫不要介意?你绝对是故意的吧!
货郎气呼呼的将头扭到一边,不想理这两个人。
他们三人因为不知前途险恶而可以在这边吵架拌嘴,而普瑞斯王子一行人的气氛却异常沉默,只有一些收拾东西的悉悉索索声传来。
很快他们将一块地收拾干净,扫开了地上的坚硬土块还有杂草之后,一个剑士将他身后被火燎掉一半的披风解下来,铺在地上,恭敬对普瑞斯说:“王子,请坐。”
沉思中的普瑞斯抬起头视线平平扫过地上那半块披风,又将视线移到刚刚喊他坐的那个剑士脸上。剑士脸上已经被火熏得看不清皮肤颜色,只一对眼睛异常明亮,他的左手有些无力的搭在身旁,只是脸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
普瑞斯神情微微一动,似乎没有听到剑士问他的话,而是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只是受了点伤。”对于王子的关心剑士很是不好意思,他低下头说,“没事,过一段时间就好。”
“给我看看。”王子向剑士伸出了手。
剑士的表情看上去很是为难,只是低下了头,并没有将手放上去。
普瑞斯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良久,突然就叹了口气:“断了吧?”
剑士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此时邹凯走了过来,他对剑士说:“手给我。”
剑士不明所以看着他。
邹凯伸出手,默念咒语,手上浮起一团白光,这是霍森太太交给他的治疗术,他虽然只学了个皮毛,但现在也没有其他神父,有总比没有好。
看到邹凯会法术时,普瑞斯也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剑士说:“让他帮你治疗。”
剑士这才点了点头。
邹凯手中的白光弥漫上剑士的整条胳膊,片刻之后,白光消失,邹凯皱了皱眉,说:“把手臂上的铠甲脱了。”
“啊?我的手臂还是不能动——”剑士感觉自己的手臂完全没有好一点,对邹凯的要求很惊讶,这人该不是完全不会治疗术吧?
“废话怎么那么多。”邹凯转身去货郎的车里翻出了那个劣质法杖,看剑士还盯着他,直接用法杖敲了敲他的手臂,“没知觉吧?你这手臂治疗术根本不行,得用点物理方法。”
剑士这才听话的将手臂上的铠甲解了下来,而他里面穿着半臂的锁子甲,邹凯看了一下,直接将法杖穿进锁子甲的里。这法杖就是一根笔直光滑的木棍,只在法杖顶端刻了个低端魔法阵,所以此时用它来做固定完全没问题。
将法杖塞进锁子甲之后邹凯又找了两根布条将法杖和剑士的手臂绑在了一起,说:“条件简陋,将就一下,等以后出去了再让神父给你看看,我只能保证到时你的手臂还不至于太畸形。”
救剑士一条手臂和救了他一条命差不多,他感激无比,在身上摸了半天却叹了口气,说:“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如果能出去……”
“多大点事儿。”邹凯随意摆了摆手,表示他根本不在意什么报答。
在邹凯为剑士固定手臂的时候,普瑞斯扫视了一圈还活着的跟着自己的人,只有四个剑士,他们无疑都受了或大或小的伤,而他自己虽然狼狈,却没有被伤到一丝一毫。
这次跟随自己出来的可是上百人的队伍,却被想要篡夺王位的人屠戮殆尽,几个大魔法师力量上的压制,在一开始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一想到这里,普瑞斯眼眶有些泛红,脸上的肌肉狠狠跳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危险,普瑞斯缓缓闭上了眼睛。
察觉到王子不寻常的安静,剑士抬起了头,看着王子闭上的眼睛,心里狠狠一跳,怕他出了什么事,试探着喊了一句:“王子?”
普瑞斯睁开了眼睛,他极轻微的对着剑士笑了一下,说:“我没事。”
然后他转头看着其它三个剑士,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们都过来,身上有什么伤都说出来,现在就将伤口处理好。”
他的视线移到了因为一片魔焰花的散发出的光亮而看不清的死亡之谷深处,用镇静得让路过的风都凝滞的声音说:“我们必须要穿过死亡之谷。”
所有人都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他,就连离他们稍远的邹凯还有货郎麦尔也不由得看过来。他们此前都没有想过要穿过死亡之谷,只是想着在死亡之谷里暂避一下,过个几天或者十几天再出去看看外面的人走了没有。此时这个养尊处优的王子却提出说:我们要穿过这里。
“没时间了。”普瑞斯开始解释,他脸上的表情一直绷着,显然做出这个决定他也下了很大的决心,“死亡之谷并没有想象中恐怖,穿过死亡之谷的记录历史上也不只一次。而且依照肯顿王国的法典规定,如果国王失踪、死亡之后没有指定继承人,或者继承人失踪,教廷可以直接指定赞理国政的人。”
此时他脸上浮起一丝冷笑,不过这和他一向谦和的作风不同,这丝冷笑很快就消失在他脸上,他说:“我叔叔既然已经派出人半路截杀我,肯定已经和教廷做好了沟通,恐怕没有几天我失踪他暂理国事的事全维尔德大陆都会知道。”
“王子!”听到这里,一心效忠他的剑士都十分担忧。
“我没事。”普瑞斯王子此时表情凝重,“我们就算能在死亡之谷里等到外面的人离开,但到那时恐怕我的叔叔已经将王国上下的臣子都清理了一遍,换上了他自己的亲卫。而如果我们穿过死亡之谷回到普兰斯,比走原来的道路所用的时间要短,我的回归一定能让他们自乱阵脚。现在我们需要做一个休整,做出分工,为穿过死亡之谷做好准备。”
“如果死在里面怎么办?”难得没出声货郎突然问。
普瑞斯这才看了他一眼,他沉默片刻,说:“那就是我的命。”
听到这里,邹凯却有些奇怪,这王子不该说:那就是维尔德放弃了他吗?
不过他也没用多想,他是最惜命不过的人,对于王子这几乎于自杀的疯狂行为他自然不会参与,而且看王子刚才的话不仅是对那几个剑士说,也在暗示他们是一路的人。所以他说:“理想是远大的,但我是个小人物,还什么也不会,我就在这里等着找机会出去就可以了,你们不用管我们。”
他说的“我们”,自然是指货郎和麦尔。
但一路过来连命都顾不上却还要心疼自己货物的货郎此时犹豫了片刻,突然开口说:“我这一车货物应该还有点用处,都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