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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打扮不胡不汉,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方胜纹翻领窄袖锦袍,似乎因为太热,领口略散,隐隐露出一片白皙如处子的肌肤,头上束着不知镶了何种宝石的银冠,在灯火颇有些流光溢彩,整个人闲适的半靠在凭几上,嘴角略含笑意,越发衬得身段修长、眉目秀逸。若说五官俊美,比起穆三郎或许还稍逊半分,但这三分清贵三分不羁加上十二分的风流,却让人几乎可以倒吸一口凉气。
琉璃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风飘飘已应声笑道,“那位穿锦袍的便是我们世子,因生得面如冠玉,名讳也有一字谐了‘玉’音,在西州,人人都唤他玉郎。”
玉郎?为什么不直接叫檀郎算了?琉璃只能微笑着点点头,心里暗暗琢磨:能被叫做这名字的男子该欠下多少风流债……檐子平稳落地,风飘飘走过来扶了她的手,一道向庭院走去,门口有人高声道,“长史夫人到,风娘子到”
满帐篷的人目光顿时都转了过去,帐篷门口有婢女殷勤帮两人脱下了外面的裘衣,风飘飘系着大红满地金的八幅长裙,浓睫红唇,艳丽得犹如一团火焰,琉璃却是一条深碧色修身竹叶裙,雪肤明眸,清澈得就像一湾碧水。
喧哗的帐篷里突然静了一下,随即才响起了一声低笑,“飘飘,今**可算被比下去啦”一口河洛官话竟是十分醇厚动听。
风飘飘眼风一扬,“世子今日倒是难得跟奴说了句真心话”
帐篷顿时响起了一片笑声,那位麴世子长身而起,笑着向琉璃行了一礼,“夫人请上座。”
琉璃微笑着还礼,“多谢世子。”转身走到裴行俭身边,先微微欠身,才绕到榻后,与他并肩坐了下来。裴行俭含笑看了她一眼,转头对麴世子笑道,“多谢世子款待周全。”
麴世子伸出食指摇了一摇,凤眼微眯,眼角轻轻挑起,“崇裕算得什么世子?更莫谈一个谢字,守约也太见外了些”
原来他的本名叫麴崇裕,这见面一个时辰就对裴行俭以字相称了,却并不让人觉得唐突,难道是因为人生得太美的缘故?琉璃暗叹了一声,目光随意扫了一圈,才发现帐篷里除了这位麴崇裕,还有两位面生的俊秀男子,打扮体面,却看不出是什么身份,而安家商队里安十郎和另外两位胡商都在座,却独独少了一个穆三郎……
风飘飘早已曼步上前,神态自若坐在了麴玉郎的侧后方,伸手又给他满了一杯酒。麴崇裕轻轻拍了她一下,这才举掌一击。没过片刻,一长队妙龄婢女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将七八道精美的菜肴依次布置在各人眼前的案几上,从驼蹄羹、炙虾盘,到鹿熊双拼、绣丸鸡碎,无一不是长安时下流行的菜色,而当中的那个六寸鎏金银盘里,盛的竟是一盘雪白晶莹、薄如蝉翼的生鱼脍。
在敦煌的冬天吃到这道菜……琉璃不由暗暗咋舌,裴行俭已笑道,“竟有如此佳肴,多谢玉郎费心了。”
麴崇裕轻轻一笑,“守约哪里的话,若不是二位万里前来,这些菜色寻常人只怕也品不出个好字,便如这鱼脍,霜刀吹白雪,金盘砌轻霜,此等妙处又岂是庸人能体会到的?倒是崇裕要多谢两位才是。说来这敦煌的菜肴,比长安差得可不止一星半点,若说有略有可取者,也不过是美人和美酒耳。”说着便举起了面前的酒杯,蘸甲相酬,“今日略备薄酒为守约软脚,望守约莫嫌粗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