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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下的突厥骑兵中慢腾腾的跑出了一匹战马,径直到了城墙下一百多步的地方,扬声喝道“城上的唐人,你们看好了!方才送给你们的,便是庭州城方圆五十里内的唐军,你们若不想落得同样下场,
便赶紧开城逃命去吧!”
城头上一阵骚动,有山氐声道“怎么办,这城横竖是守不住的……”
有队正厉声喝道“莫听突厥人的鬼话,什么羿城逃命,若是开了城门,莫说这满城妇孺皆不得活命,咱们这些人,也不过是更方便他们下手!咱们是大唐的雄兵,焉能像野狗一般在荒野里被这些突厥人围堵射杀?不如据城死战,便是一死,也总要让这些突厥贼子先填些人命再说!”
这位队声如洪钟,城头城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下面的突厥人哈哈大笑起来“好,那便成全你们,破城之日,管教你们都给咱们的可汗和叶护们偿命!”
他带马正要回去,却听城头上响起了一声“且慢!”
只见庭州城墙的垛口处露出了一个穿着盔甲的高大人影,声音缓慢而洪亮“来人听着,某乃庭州刺史来济,有几句话想请教贵军此次领军之人!他若真是英雄,便请他来军前一晤。”
突厥骑兵嗤笑一笑,拨马便走,不多时,便见突厥阵中人马一分,三匹骏马奔驰而出,在城外一箭之地勒住马缰,当中一人个子并不算高,却异常粗壮,穿着一身黑色铁甲,他左首之人仰头喝道”“我家将军在此”厮那刺史,有何话要问”快说!”他的汉语说得并不如先前喊话之人纯熟,带着古怪的口音,越发显得刺耳。
来济沉声道“来者可是匍延都督府的将军?我庭州与处木昆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将军却兴兵来犯,不知是何道理?”
城头上的庭州士兵顿时都是一愣,那位从西州过来的信使不是早已说了么,兴昔亡可汗谋反,连同五咄陆部的酋长,都被大都护斩于辕门,处木昆部正是兴昔亡可汗所领的突厥五咄陆部之一,千里奔袭,自然是来复仇的,刺史为何还会有此一问?
城下的突厥将领却显然被句起了怒气,声音里带着铁石摩擦般的破音……,你们唐人*鄙无耻,
我们可汗和将军们好心帮你们平叛,你们的那个大都护却把他们都骗到唐营杀了!这样的血海深仇”自然要着落在你们身上,不将你们这些唐人杀光杀尽,怎么能平息我家可汗和将军们的怨气?”
来济略一沉吟,便扬声答道“原来如此!多谢将军告知,此事我并不知情”庭州的军民也没有一个知情。请问将军,大都护杀人,与这两千里之外满城妇孺又有何干?如今你们已是杀了那么多唐人,还要如何才肯放过这满城的百姓?将军诚然是英雄,是汉子,一心为主复仇,我来济也不是无胆匹夫,将军但有所命,来某能办到的,绝无二话!”
一直沉默的粗壮身影突然扬起头,声音冰冷又尖锐“来刺史,我刚才已送了那么多人头给你,你若肯把自己的人头抛下城来当做回礼,我阿史那都支便依你所言,便算攻下庭州,也不伤妇孺性命!”
他眯起眼睛看着城上的身影“不知你来刺史能否办到?”
来济沉默了片刻,眼角这几年蓦然生出的皱玟慢慢变得舒展,突然大笑起来“好,多谢将军成全,将军请回,我来济稍后便会自行将人头送到!”
城头上顿时一片哗然,几位府官与随从忙道“刺史不可如此!”
“刺史,刺史您莫中了贼子的激将之计,庭州若无刺史,如何守得下去?”
来济转身看着他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慰笑容“诸公此言差矣,是贼子中了来某的激将之计!来某生而不祥于家,长而无用于国,幸得先帝赏识,陛下青眼,得以身居相位,然则未报陛下之大恩,先继刑罔,虽然蒙赦未死,却不过是芶延残喘!如今庭州有难,来某正当以身塞责,上可报恩于陛下,下可无愧于子民,难不成要我独活于世,至死都不过是个逆子罪臣?”众人一时都怔住了,他们自然都知晓,自己的这位上峰出身名将世家,不到八岁便全家蒙难,只逃出他一人:之后虽当上了宰相,却得罪了皇后,如今长别无忌一党已经全被清算,也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这是,不愿独活于世,等候皇后的屠刀落下……看看来济五十出头便已全白的须发,还有此刻容光焕发的脸,众人嘴里那些劝阻的话顿时再也无法出口,不少人的眼睛立时都红了。
来济环顾了城头一眼,哈哈笑了起来“诸公,来某生而无欢,却能死得其所,何其快哉!诸公当为来某欣然一庆,又何必涕零做小儿女态!长史,守城之辜来某便托付于你,若能守住此城,不但是保住了庭州,更是保住了城头这数百将士的性命,来某九泉之下,也感激不尽!”
他转过头来,眼见那几匹突厥战马已回归本阵,夹喝了一声“来人,打开城门!”
沉重的吱呀声中,庭州的城门被缓缓推开,来济骑着一匹随手从城门处牵来的白马,不紧不慢的驰出城门,身后只跟着身形已有些佝偻的阿寿。
回望了庭州城门一眼,来济跳下马来,声音几乎有些轻快“阿寿,帮我解甲!”
阿寿眼中含泪,走上一步帮来济将盔甲卸下,整整齐齐的叠好抱在手中,跪了下来“小的恭送阿郎!”
来济身上的明光甲里并未着大红的官袍,而是穿着一身崭新的白色袍子。阿寿眼睛一热,忍了许久的泪水顿时流了出来,顺着脸上深深的皱玟一滴滴的落在了庭州城门下的黄土里。
来济的眼中也是微热“你快回去吧,当日多亏你机灵,我才能逃出责天,如今又要劳你送我最后一程,阿寿,来济多谢你了!”说完微微一笑,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催马冲向几百步外的突厥阵营。
阿寿怔了一下,突然把手里的盔甲一放,爬起身来拔腿便追了过去。
城门一开,突厥骑兵们便有些相顾愕然一这位唐人大官,真的来送死了?眼见他脱去盔甲冲将过来,阵营里更是一片哗然“这个唐人是疯了么?”有人张弓搭箭,便要射去。
阿史那都支却沉声喝道“不许放箭,来人,迎敌!”他的声音沉肃之极“唐人虽是可恶,此人倒不失为一条汉子,咱们便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数十匹突厥战马迅速列成了扇形的队伍,骑士们高举弯刀,在马蹄声中挥刀迎向来济。
庭州城头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屏住气息,睁大眼睛看着城下不远处,那个白衣飘飘的身影和一个踉跄奔跑的瘦小身影,正在冲向像黑色浪潮般涌上突厥战马,转眼便被淹没在那个黑色的浪头之中。
庭州长史慢慢闭上了双眼,猛然间大喝了一声“关上城门!死守庭州!”
“死守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