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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书房中,站在靠墙处那顶天立地的书架前,赵王世子陈善昭亲自沿着梯子一级级爬到了最高处,伸手拿起那格子上的一本书,随即竟也不下来,便在上头饶有兴致地翻阅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合上书喃喃自语了一句。
“不知道那核桃酥送了过去,她会不会煞费苦心地在里头找什么字条?”
想到章晗那种极可能露出的苦恼表情,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旋即便背靠着书架摩挲着下巴:“老这么煞费苦心地传信,倒是有些鸿雁传书的感觉。一两次有趣,三四次五六次不启人疑窦也难……可惜父王那些人不能动用,赵破军又太显眼……”
陈善昭随手把手里那本书放回原位,扶着沉重的木梯慢慢下了地,眼神却有些闪烁。
父亲赵王入京时的那次遭人行刺,当露出少许端倪显示是滕青的心腹死士与此有涉,皇帝立时勃然大怒,立时将滕青弃市,而事后也没有继续彻查下去。锦衣卫撤销,并不意味着天子便再没有眼线和鹰犬,可这些人毕竟失去了明面上活动的资格。而他这个留在京城的赵王世子目标太大,大到赵王府的暗线也只能离他远远的。
如景宽此人的履历以及和他人的关系,他手头有每年暗线们整理好呈给王府的详细官员簿册可供查阅,但要打探此人最近的动向,就得让这些暗线出动,于他来说不是不可以,可却容易给人留下把柄。毕竟,景宽并不是太显眼的官员,而他这书呆子的名声可是历经多年才好容易经营了起来。如今就是知道这景宽竟买了那么多坏事文武官员的旧仆。要做文章也得小心些。
“殿下。”
外头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陈善昭的思绪。他眉头一挑便径直问道:“何事?”
“赵百户求见。”
“唔,让他进来!”
等到赵破军进来后行礼。陈善昭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随即似笑非笑地说:“赵百户,听说你这些天都常常不在府里?”
尽管之前已经被章晗告诫过一次,但关心则乱,尤其是知道张昌邕抵达京城的事,赵破军便不由自主地悄悄去盯着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可当初他请命留在京城的时候,赵王固然毫不在意地答应了,东安郡王陈善嘉更是高兴有他这么个武艺高强的留着保护兄长,反倒是而眼前这位赵王世子那会儿就笑得如今天这般难以琢磨。
于是,尽管不知道陈善昭是否知道他都在干什么。他却定了定神。最终还是一五一十地把这几天自己的行踪原原本本地禀报了一遍,连今日乔装打扮在武宁侯府后门,让芳草入内传话,可芳草却带来了章晗那样的吩咐,他都没有略过。本以为接下来必然是不阴不阳几句讥刺。亦或是劈头盖脸的愠怒训斥,可他未曾想到,上头竟是长时间的沉默。也不知道忐忑不安等了多久,上头方才传来一声叹息。
“你太冒失了。且不说你原本就在武宁侯麾下,如今留守侯府的顾泉和你认识,就是那条后街上,往日都是些做熟了侯府生意的人,突然多出你这么一个陌生面孔,哪怕你乔装的再好。你以为就真的神不知鬼不觉?”陈善昭抱着双手,见赵破军愕然抬起了头来,他方才若有所思地笑道,“你若是真那么恋慕章姑娘,那就直说,你是赵王府的人。我回头可以派人去给你提亲。”
此话一出,赵破军整张脸都僵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大声说道:“不是那样的,我不曾对她有过非分之想,她只是……”想到那个从小就追在他们后头,把人前小霸王似的章晟揪回去,对他们亦是指着鼻子一个个呵斥过来的小丫头,他一下子卡了壳,好一会儿才讷讷说道,“我和她大哥情同兄弟,所以也一直当她妹妹一般……”
“哦,是妹妹!”陈善昭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却是笑容可掬地说,“那看来我倒是可以放心了。”
他仿佛没看到赵破军那张错愕的脸,勾了勾手指示意人过来,直到赵破军不安地到了他的身侧,他才直截了当地问道:“还是刚刚那话,你乔装打扮成卖果子的,最初露面时可有人试探过?等到被章姑娘身边那丫头给排揎了狼狈而走,可有人跟踪过?”
“回禀世子,卑职露面时,隔壁的货郎还有那个卖热松糕的,都曾开口问过,我只说乡下人进城卖果子,他们也就没多说什么。我嘴里塞了个杏核,说话声音和平日迥异,再加上又乔装打扮过,所以应该没人认出来。等到我被人赶了,推了车从后街出来,有意抱怨了几句,又换了一个地方叫卖了一下午,差不多卖完了就推车出了城,所以这会儿才折返回来。”
陈善昭起初听赵破军居然还嘴里塞了个杏核改变声音,忍不住挑了挑眉,待到最后,听到其竟是这般沉得住气,他顿时眼睛一亮。上上下下看了赵破军好一会儿,他才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粗中有细。要你真的不管不顾就那么去给人通风报信,我不得不打发你回三弟身边去,免得留在京城害了自己又连累了别人了,可既是你总算还沉得住气,今次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不过加上之前这一次,你已经犯了两次王府的规矩。”陈善昭倏然沉下了脸,一字一句地说道,“理由归理由,规矩归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就罚你回去禁足三日,抄书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