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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文说到六满心要撵了银罗,却被金旺家的一席话说得不但回心转意,还心生懊悔,很觉委屈了银罗。
原来,金旺家的当初认银罗为干女儿时,就已经看上了银罗,一心一意要她做儿。只那时和银罗都不到放出去的年纪,又顾虑着六由她伺候惯了,原想着让她再伺候六几年,拣个合适的时机把婚事提上一提。
银罗父母双亡,婚事自当由六作主,料着六对此事亦是赞成的,是以为免银罗羞怯,便一直不肯说。
如今金旺家的长子已经二十,是到娶亲的年纪了,便欲把此事先定下来,再慢慢准备婚事。
六既是惊讶,又觉情理之中,不由问道那银罗可也愿意?她是我跟前的大丫鬟,服侍我这些年兢兢业业,我有心要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只是一时没个好人选。你今儿一提,真真是个好主意。”
“她年纪轻,害羞着呢,愿不愿意还不是一句话。”这是默认了。
“那敢情好,不如趁着年下就下了小定,了却你们一桩心事。大成还在桐城,该去信唤他,只是桐城的铺子一下子没个合适人接手,倒是个麻烦。”说着,六蹙起了眉。
桐城地处西北,离京城足有上千里之遥。当年六老爷初选官时,在那任过一任知县,为将来计,置下一点微薄产业。别看桐城地处偏僻,却是西北去京城的必经之地,南来北往的客人颇是稠密,客栈、酒楼等生意都极为繁华。
六老爷在那虽只一家酒楼和茶楼,经过这些年的经营,也渐渐壮大起来。算下来。每年亦有上千两银子的进益。
后来六老爷一直做京官,那边的产业没舍得转手,六便派了得力心腹之人在那打理,金旺的大成不年接手。
金旺家的明白六的顾虑,六执掌家事短,府中心腹之人不过这么几个,若是眼下唤了,反易得罪六,还不如顺水推舟邀个好。
而且,在桐城时日短,尚没有做出一番事业。若是能把六的产业做大,六一高兴,说不定到时候还能……
她暗自想罢,忙道婚姻大事,该当慎重,咱们家里一些未备,很不必急着叫他,仍叫他在那打理的产业。等到有了合适人选,再唤取不是更好?
何况,用惯了银罗,一下子也抛撇不下她,不如慢慢把下边几个丫鬟教导出来,他日也不至于叫无人可用呢。”
六心情一好,听都和顺满意,更别提这样一心一意为她打算的奉承话,连道很是……
银罗已是触怒了六,避之唯恐不及,又急切想金旺家的会说,六会不会她?苦思良久,唯有素绢与她交情深厚,素绢又是个闷嘴葫芦,一问三不知的,倒不如求她为打听打听。
素绢闻言,犹豫半晌,到底答应了。
六恰没避着素绢,竟被她听了个十成十,待到六与金旺家的说起府里正事,才指了一个借口出去,拉着银罗到僻静地方。
这是翠微居东北边一个小园子,植了几颗低矮的西府海棠,养着几只鸟雀。四处望开去,一目了然,不怕有人听壁角。尤其冬日里,难得有人出来赏花闲步,再安全不过的。
银罗听着,脸色时青时白,只不见女孩儿该有的喜悦与娇羞。
素绢与银罗同为六跟前的一等大丫鬟,只是事事不比银罗出挑,又非府中家生子,没个倚靠的,待人向来低调谦和,很得人心。
昨晚六命她暗地里跟着银罗踪迹的时候,她就起了疑心。今早银罗求她,她更是揣摩出几分里边的意思。方才听到金旺家的那番话,她只当是银罗愿意的,可看她眼下这个情形,只怕不大对劲。
银罗侧身发呆,白皙的肌肤毫无血色,透出三分灰白之象来。身上只着一袭半旧的豆绿色碎花长袄,松松挽着发髻,在寒风里,越发显得可怜可叹。
素绢暗自摇头,拉了她正对,压低声音问道莫非你不乐意?金妈妈一向得信任,她家大成年纪轻轻,已能独挡一面,在府里,也算得上有出息了。待你,大小也是个管事娘子,你还有不知足的?”
她的话音彷佛一出口就消失在冷风里,银罗只是一味垂头不语。
“你好歹说句话呀?要是不肯,趁早求了,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依我说,大成不虽是个下人,金妈妈两口子都有体面,又有本事,将来不怕没好日子过。”
可任她问,银罗只咬紧了牙关不开口。
被问得急了,扭着帕子低泣道你哪儿我的心思?”
素绢本不是多事的人,看她难过,也是一番好意。谁知被她这般抢白了一句,把那一腔好奇、关切都堵了,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