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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帝第一时间赶到公主府,他是极贵的皇帝,能这般赶来已经是公主府最高的荣誉,当然现在公主府里没人会把皇帝的到来和光耀门第联系在一块儿,驸马和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穿着一身孝服,跪在公主的灵柩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火盆里丢纸,因为太难过,大部分的精神都埋在死亡的阴影里。
舞阳公主的孩子是个儿子,才三岁,跪在他父亲身边已经有模有样。驸马悲恸,人说哀莫大于心死,那种时候眼泪是流不下来的,在旁人眼里驸马一直是个温柔的人,做翰林院的修撰官,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没想到个性张扬高傲的长公主会嫁给这样的人。他们这个三岁的儿子也没有哭,不同于驸马的心死,孩子尚小,只是一种倔强。不能哭。
“参见皇上。”公主府上跪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德妃也在,和她父亲在一处,整个脸尤其是眼皮都是浮肿。她从当时跟着舞阳回去就一直断断续续地哭,得知舞阳难产而死时甚至哭晕了过去,都是她的贴身婢女在照顾德妃,现在也静静跟在德妃身后,跪迎皇上。
驸马姓冯,单名一个骥字。承恩帝进来的时候他本来就跪着,所以没有动作,按理这样你也应该朝着门的方向俯拜下去,可冯骥没有。震顶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都没有叫他从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手仍然麻木地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火盆里丢纸,身边的小儿子见惯了参拜的场面,规矩学的很好,只是自己父亲没有动,他也就倚在父亲身边,没有动。
承恩帝眼睛一眯,视力极好,发现冯驸马烧的并不是冥钱,而是一些诗文信笺。
就背手穿过匍匐的众人,高高在上地低头看向驸马,道:“驸马节哀。”
若放在平时,冯驸马与人说话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而今日在自己妻子的丧礼上,面对瑞昭最尊贵的人,也是自己妻子的哥哥,他却是一点礼节都不顾,又往火盆里丢了张纸头,语气冰凉:“皇上,舞阳临死的时候与臣嘱咐了一句话,定要让臣转问皇上。”
“驸马直问无妨。”承恩帝并未怪罪冯骥的无礼,漠然应声。
“公主想问一问皇上,当时为何不救她?”
正在这时,有一阵穿堂风而过,灵堂之上的蜡烛随之摇曳,好像有什么东西乘风而来,久久绕梁。
承恩帝给七王爷玩过离魂,虽然不知道天机的这个离魂是真的把人的魂魄与肉身分离了,还是只是把人弄晕过去,看上去像个活死人而已,反正当时他要的目的达到,就没有多管。现在站在灵堂上,对着舞阳的尸体,忽然想到天机和李束樘,浑身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脊背有些寒颤人。
他的确是心虚的。那个时候驸马刚巧出去如厕,没有赶上刺客杀进来的第一时间。而刺客破门而入的时候,承恩帝第一句话是对白罗说,“公主身份尊贵武艺高强,恳请公主先带范阳王从窗户先走。”
之后林杝在楼下碰到白罗和范阳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从驸马的嘴里问出一句,皇上当时为何不救她?振振有词,咄咄逼人。舞阳一是孕妇,一尸两命;二是女子,理应被保护;三是先皇帝和先皇后的嫡女,贵不可言。无论哪一个理由拿出来,第一个救的人都应该是舞阳,而如果舞阳在刺客冲进来的第一时间就被人带走,或许今日就不会死掉。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承恩帝间接杀死了舞阳。
难怪驸马见到承恩帝上门,恨得连礼也没有行。
灵堂里鸦雀无声,人人都听到了这一声死板中带着寒意的质问,心里头为冯驸马捏了把冷汗。人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而文人的风骨是样坚不可摧的东西,冯驸马当下把这两种品质都发挥到了极致,十分震撼人心。想他是爱舞阳到了极致的。
承恩帝背手不语,目光从冯驸马身上移到了他身边的小孩身上,舞阳公主的儿子也正抬头望承恩帝,皮肤雪白,大眼珠里黑白分明,见当今皇上看他,他有一些些畏惧,小手揪住了父亲的衣衫,头却是固执地不肯低下去。怎么说承恩帝也是他的皇叔,关系十分微妙。
那小小的模样,果然有他父亲和母亲的影子,桀骜不驯。
“都平身吧。”天子最后选择了回避驸马的问题,潇洒转身,全当没有发生过什么。
哀乐渐起,灵堂里的人又开始忙各自的事情,驸马也没有逼问,依旧跪在灵柩边重复着一样事情。德妃的父亲,舞阳的小舅舅全全负责了舞阳的葬礼,还有宫里的女官帮忙,事发突然但仍然有条不紊。庞将军抱拳替驸马赔罪,承恩帝脸色不变,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倒是问德妃要不要今晚与他一起回宫。
德妃先是摇头,不肯走。后来她身边的侍女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德妃就改口,跟着承恩帝当夜就回了宫。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