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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琰悄悄点燃了一段香,卫嫤沉睡在他的胸膛,长长眼睫上犹自沾着泪。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因为那过去的十几年真的乏善可陈,只是为了宽慰她,他还会刻意打起精神,拣些江湖上的奇闻趣事来说,可是真相摆在面前,卫嫤注定只是拿得起,放不下了。
箫琰将燃香掐灭,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他不喜欢卫嫤为了这件事哭,有可能的话,他希望她永远不会为自己哭。他低头吻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将她从身上挪下来,又掖紧了被子。山下客栈里的被子很潮,但路上紧迫,他再讲究也得有个度,所以只能将就。兴许是被子薄了些,卫嫤感到了冷,她找不到地方取暖,只得将自己抱紧,蜷成小小的一团。
他再去拉她,却怎么也撑不开了。
他心间泛过一片苦涩,就连舌苔都苦得像啜上了莲心。卫嫤扯着被角,背对着他,不安地摸了几下,终于抱住了身边的瓷枕。如果他的体温还正常,这时候的卫嫤就该像只懒洋洋的小猫,往天然的火炉上靠了。可惜他不是。
他的手脚一天比一天冷,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身体正在一截截地化成冰玉,不再有温度,也不再有活力,死亡其实离得很近,只要他想,它立即就会来。可是他却妄想着,能让时间走慢一点,再慢一点。要这一刻可以永远停止,那又该多好?
他睡不着,燃香对他已经没有了作用,那些潜伏在血液里的寒冷,到了半夜就会一拥而上,将那仅有的理智吞得分毫不剩。他有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面对寒冬取暖是一种本能,可是这种本能却令他感到震怒,甚至侮辱。
他试图站起身来,可是手脚却偏执地摸向了卫嫤的衣带,他狠狠地给自己掐了一下,趁着理智回归的瞬间,他从桌上抽起软剑,在自己左腕上割了一剑。血液里的寒气走散了一些,他喘着粗气,瞪着手腕上一道又一道的疤痕。那些被刻意划出来的伤口,在莹白如玉的手臂上蜿蜒,就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他顾不得披上外衣,就这样执着剑,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大门开合,卷起一股冷风,榻上的少女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将头埋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乌这柔顺的长发。箫琰几乎是摸黑跌出了屋子,靠在院子里的一颗大树上猛地闭上了眼睛。他控制不住地拿起长剑,在虚空中劈了几下,凄冷的夜空中,闪过一道优雅的银弧。
就在他剑势一转,试图扎向自己的身体时,手腕却被一只纤纤玉指抓住了。一个高傲冷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飘进他的耳朵,却有些刺耳:“我早就跟沁儿说过,你迟早会与我们的爹一样颠狂至死,她却不相信。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离开墨玉山庄,不该拒绝沁儿的好意,更不该急功近利,练这样高深的武功。怎么?你怕伤害她?”
柳欢转过来,向着屋内努了努嘴,又眨了眨眼睛:“还是说,你已经犯过了?不想再犯第二次?第三次?你这样整天不睡觉,能撑得了多久?”
箫琰艰难地挪动着步子,试图离她远一点:“我的事不用你来管,路都是我自己选的。”
柳欢冷笑着,看向他的眼神有如打量脚下的蝼蚁:“宗主大人那样心疼你,说不得根本就不会怪你,装给谁看呢?”他退,她就进,左右不过隔了个两三尺的距离,她的笑声声入耳,“当年我爹狂性大发,几乎杀尽了庄上的男弟子,现在换成你了,寒咒发作的时候,你……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这副德性,被她看见一定会很有趣,是不是?”
柳欢的脸上漾起一层报复的快意,目光自他伤痕累累的手腕上一扫而过。脸上的傲慢渐渐变成了狠戾,她站在他身边,笑得漫不经心:“段家的本事,我们柳、箫二家是永远也学不会,特别是我柳家,从来就只有看戏的份。真是可惜。”
箫琰一阵眩晕,却靠着坚定的意念控制住情绪,他翻腕挥剑,照着自己的左手又是一下,却不想半路一截皓腕将他拦住。
柳欢冷冷地握住他的剑刃,铁青着一张俏脸,淡看鲜血手中心滴落。
“若是想死,为什么不趁早,你愿意做宗主大人的狗,我不反对,你害沁儿魂不守舍,我也不觉得奇怪,但你为什么要挡我的路?她既是上代凤主选定的人,就要走她该走的路,你知道忤逆天意的下场是什么样的?你爹,你母亲,你师父……你难道就从不曾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