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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广电局,竟然没有人在门口恭候的,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早就恨得广电局牙痒痒汪少华,现在的火气更大了,因为,又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最近,这些局长们,竟然都不来请示汇报工作,竟然都不请书记吃饭,竟然让书记的家门口冷冷清清。他觉得这次杀的鸡太少,连等着就要杀的这只,也只有四只,太少了,太少了。他后悔,后悔自己太仁慈,不够心狠手辣。拉拢人心,不需要这么多人心,有一大半就可以了,这些天,给人家戴高帽的人多,挨批评的太少。
两位副局长来了,虽然是气喘吁吁的,连声恭维而又胆怯地叫“书记您好”。可汪少华“没听见”。副局长?有个副字,这“局长”俩字就不值钱了,他斜着眼看了他们一眼,连“嗯”也没“嗯”一声。他继续看着这院子,果皮发现了三片;纸片四张;蜘蛛网有三个,还有一个已经是蛛去网空,仅留下断壁残垣,另外两个新鲜得很,蛛儿还在欢快地织着它们的饭碗。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们院内的环境卫生,竟然是如此的乱七八糟?这是管理好了一个单位吗?”汪少华终于等来了他们的局长和书记,在会议室,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来势凶猛,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局长姓丘,祖辈上出过一个邱少荣,一个全国人民都知道的大人物。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邱局长不会是邱少云的嫡系血脉,因为他牺牲时还没结婚。这邱局长在外面办事,从快马加鞭地赶回来,现在一看书记的脸色不好,心想,坏了,大事不好了,今天肯定惹得他不高兴了。一听,果然不错,开口就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大话,心想,天哪,我何时有过想扫天下的想法罗?不过,既然书记已经开批,那就赶紧认错呗。
“书记,对不起,我没管理好,今后一定遵照书记的指示,好好把内部管理好。刚才,我到外面办点事去了,本以为您下午才来的,连卫生也没打扫好,真是……”话没讲完,汪少华已经又抓着了把柄。他就是来抓把柄的,谁叫你是他最后一站,前面杀的鸡太少,现在,你怎么讲也注定是只鸡,不讲话倒好,一讲话就有的材料可用了,不是?“本以为您下午才来的,连卫生也没打扫好”这是啥意思?内部管理是做给领导看的呀?
丘局长的没说完,汪少华结过了话头,“你是啥意思?啊?你扫地、搞卫生是搞给我看的哟?你们平常都不搞卫生,是吗?就会做表面文章,工作一点不踏实。浮而不实是我们很多领导干部的致命的弱点。我们的工作不是做给领导看,要做给群众看;我们工作不是有了领导的肯定就可以了,应该是要群众来肯定。我说,我们临江电视台是怎么啦?连个县级电视台也不如。我除了看看临江电视台的新闻,其他的节目我是一概不喜欢看的,为什么?水平差嘛。邱局长,往往啊,一个单位的水平就是看当头的水平,当头的人水平差,那这单位是没法把水平提高的了。我今天不是来批评你,但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了,工作做得怎么样?你自己心里应该有底了吧?该反省了。咦,你那位记者,怎么我批评你们领导,你就不摄像了?怕你们领导在电视里曝光吧?会让你们领导丢丑吧?这丑丢得,这丑不丢呀,只怕今后丢大丑!”
这一顿有缘有故的臭骂,已经让这位邱局长精神崩溃了,要是这时有个机枪眼需要人去堵,他肯定会学一学他的先辈,堵机枪眼死了算了。
汪少华视察了一圈市直机关,带去的高帽子送出去了不少,每顶高帽子将来都会有一定的收获。人,就怕自己的价值得不到肯定,这高帽子,就是一种价值的肯定,既然有了领导赏识,这半年、一年,甚至更久,都会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虽然,到底有多少人是“士”就不得而知了,但得过高帽子的人,至少会有种被书记赏识的荣誉感,书记在他们的心目中的分量也就越重了,越发亲近了,越发爱戴了。
这鸡,杀的也有价值,并且价值还不小,最起码体现了书记是个严肃的人,有魄力的人,说明他不仅仅是只会笑眯眯。
视察完市直机关,本来想到各区县走走,但才出去不久,现在又去,似乎不适事宜,心想,过段时期再说。于是,他决定到重点工程去看看。宋刚说,我陪同书记一起去看吧。他想了想,也好,现在该改变策略了,两巨头在一起露露面是时候了,在新的省委书记面前表现表现自己的班子团结也是一件好事。再说,他们俩一同出席,电视里的顺序他永远是排在第一,宋刚只是个陪衬。
来到西区新城,工地上热火朝天,汪少华站在一个石头上,很显眼,电视摄像机赶紧捕捉到了这个镜头。汪少华站在这石头上,对还没有腰高的宋刚问这问那,显得宋刚矮小和仰视着他。宋刚心里明白汪少华的用意,他干脆让他出足这风头,在他前面详悉汇报工程的进展,让他在上面站得脚发软。
最后,他们又来到三桥建设工地,汪少华高高地站在一个桥墩上,双手撑着腰,远望着那些在忙碌的大型机器,他那样儿,大有指点江山的味道。
宋刚又选择一个较矮的位子上,给他汇报情况,他说:“五公司就因为换了一个头,同样是五公司,但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可以说,今天的五公司在全省已经是一个一流的现代企业了。”
汪少华弯着腰,倾听着宋刚的介绍,一副春风得意和高高在上的样子,成了他在电视里得意的镜头。他还不满足,他要求升降机把他升到半空中,他要俯视这个三桥建设的全景。在高高的半空上,虽然脚有些发软,但他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昂首挺胸的威风了一回。除了电视摄像机捕捉了这一珍贵的镜头,反复在电视上播放外,摄影记者也用远镜头把这一显示气吞山河气派的镜头接连拍摄了几十张。后来这张照片放大装裱后,高高地挂在汪少华办公室的墙壁上,自然,家里也有这么一张。
这一阵时间,是汪少华最忙碌的时候,他每天八点准时出发,晚上下班时才在办公室里看看文件和处理一些要事。
现在,汪少华活跃起来了,并且是活跃得异常辛苦、异常频繁,他的威望也迅速地得到提高,至少,有一件事可以验证,来他家的人越来越多,请客吃饭的忍又要排队,别人对他的颂词也越拔越高。
汪少华以为宋刚会反击,可是宋刚没有,不但没有,而且他也开始了对他恭维,因为,宋刚对他说话时,声音不大,对汪少华的称呼,每次都加上了一个“您”字。汪少华开始真笑了,他常常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当然,这句话只能是他自己说给自己听,有时候,他对娟儿也这么说过。对娟儿说这话,往往是在特定的场合说的,譬如,他们在床上干活时,娟儿经常要翻个个儿,每当她趴在汪少华上面时,他就会说上一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今天,娟儿又要骑在汪少华上面,汪少华照例又说了这句话。娟儿在上面说:“你每次都说这话,是啥意思呀?”
“不是我压着你,就是你压着我呗。”汪少华色色地说着。
娟儿说:“不见得,我是这样没错,你就不一定是这样了。谁知道你压过多少人?多少人压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