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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笑,凌奕便知道他已然知晓了这所有的细枝末节,于是也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我也该好好养伤才是。【本书由】”
“如此,我便告辞了。”华歆轻笑一声,看着他道:“你好好养伤。”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到凌瑞送完高宜回来,便只见到凌奕一个人靠着软垫之上,手中拿一本闲书在看。问起来,才知道华歆已然回了西苑歇息。两兄弟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凌瑞才起身告辞。
待得将人全部送走,已然是深夜了。
凌奕自软垫之上直起身来,转头看了裕德一眼,吩咐道:“去将人唤来吧。”
“是。”裕德应了,转身朝屋外走去。
不一会儿,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便进跟在裕德身后进了屋子,他看到靠在床头的凌奕,呆愣了一会儿,才单膝跪地,行礼道:“主子。”他声音低沉,却颇为好听,而此时说话之间,声音却有着些许颤抖。
裕德躬身应了,一边指挥着下人们将午膳撤下,一边转头召来了几个下人,让人将凌奕书房中惯用的东西取来。凌奕看着裕德如此忙碌的身影,不知怎得,突然来了兴致,开口说道:“裕德你等会儿便不要去外面候着了,待在房中陪我一起看华歆作画吧。”
“是。”虽然惊异于凌奕这样的吩咐,但是裕德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的点头应了。毕竟,主子同华歆一起时,总是不喜旁人在侧的。
对此。华歆也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但却是什么都没说。
凌阳侯府到底不比寻常人家,纵使是别院,也是仆役众多的。因此午膳刚刚撤下,这文房四宝便已然摆上了桌子。华歆见状轻笑一声,转过头去看着凌奕道:“这是怕我偷溜了不成?”语气之中,满是调笑之意。
“华家少主日理万机,好不容易能求你一幅画,我自然是怕你跑了。”凌奕倒也识逗,立刻回道。他靠在床头的软垫之上,嘴角带着微笑,神情放松,看着华歆的目光温柔。华歆在他这样的目光里,不觉噤了声。
他转过身去,快步走至书桌旁,看了一眼那铺好的画纸,沉思了一会儿,便提笔开始画了起来。
华歆的性子,向来都是个随性的,但是答应了旁人的事情,又向来是言出必行,全力以赴。因此他既然答应了凌奕要为凌瑞做一副《竹海凌云图》,便必然会全心全意去画。凌奕自然也是知道他的性子的,因此对于他这般一提笔便是两个时辰,中间莫说同他说笑,连抬眼都不曾看过自己一眼的做法并不在意。
夏末的阳光懒懒散散地通过窗户洒进房间,为临窗作画的华歆镀上一层金光,凌奕看着在阳光下低垂着眼帘,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面前的那方画纸上的华歆,突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算计和经营,变得如此微不足道起来。比起能够这般看着华歆作画,那些能够生杀予夺的权势,那些万人之上的地位,又算得了什么?
他这么长久以来的苦心孤诣,为的难道不就是这样的时刻么?
一时间,凌奕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他看着华歆,便要起身,却因此牵动了伤口。已经修养了几天并抹了药的伤口,并不如何疼痛,但还是让他眉头一皱,跌在了软垫之上。一旁静候的裕德见了,便要上前去扶,却被凌奕一个眼神止住了脚步。
倒是华歆,抬起头看了凌奕一眼,将手中的笔放下,快步走至床前,垂首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可是伤口疼?”
“无事,只是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凌奕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他道:“画作完了?”
见他如此,华歆虽是皱着眉头,却到底还是依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快了。”他说着,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你小心些,莫让伤口裂开了。”
“我知道。”凌奕笑着点了点头,催促道:“快些去画吧,我还等着看成品呢。”
华歆闻言,直起身来,转身朝书桌而去,他一边走,一边不时地回头看凌奕两眼,像是在确认后者时候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凌奕与他对望,不时地勾起嘴角做出安抚的表情。
如此这般,华歆总算是放下了心,又垂首开始专心作画起来。
倒是凌奕,因了那阵疼痛的关系,突然回了神,自嘲地笑了笑,便敛了心神看着华歆不再动作。有些事情,哪里是他愿意如何便能如何的?即使是他现在不想再去争些什么,但是这局势,又哪里容得他后退半步?
凌阳侯府暂且不论,长平候府同安远将军府,他却不能不管,跟何况牵扯其中的,还有永安华府,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然容不得他有半点的犹豫。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除了继续往下走,别无他法。
华歆像是有所感一般,抬起头看了凌奕一眼,待得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后,才低下头继续作画,裕德在一旁看着,张了张嘴,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就这样,直至傍晚,凌瑞还没有回府,凌奕皱着眉吩咐裕德差人去寻,却听得下人传话,说丞相府差人求见,凌奕赶忙请了人进府。
来人是个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自称是相府的管家,他说自己是奉了丞相同凌瑞之命,前来传话。丞相久不见凌瑞母子甚为想念,因此见了凌瑞欢喜异常,便出言留了凌瑞在府中过夜,而凌瑞见长辈如此,不好拂了他的意,便也点头答应下来。又因早上凌瑞离府之时不曾言语,怕凌奕担心,因此特意差了人来传话,又为了表示重视,丞相特意命了相府的管家前来。
听了这般前因后果,凌奕赶忙谢了丞相的好意,又着人准备了东西,让那管家带回相府,如此折腾一番下来,天已然黑了。待得裕德将人送出府去之后,华歆才自嗤笑一声,看着凌奕道:“你倒是好脾气。”
凌奕知道他说的是凌瑞不回府的事情,因此只能笑着答道:“不然呢?同那相府的管家撕破脸么?人家长辈爱护,小辈孝敬,说出来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
“这倒也是。”华歆闻言轻笑一声,点头应了,说出的话却没有半点认同的意思:“只是他们这般明目张胆,就没有一丝丝顾及过宫中皇帝的感受么?”
在皇帝这般的回护之下,在凌奕同华歆奉召入宫回程之时下手,这样的举动,说是冲着凌奕来的,更多的是冲着宫中的皇帝去的。这般严密的刺杀,若是在旁的时候也就罢了,在此时,却无疑是甩在皇帝脸上的一道耳光。明晃晃的告诉皇帝,只要是他想的,哪怕是在这京城之中,天子脚下,他要谁出事,谁便不得安生。
说是刺杀,其实却可以看做是挑衅了。
而此事之后,丞相又请了凌瑞过府,虽然借口是久不相见,甚为想念。但是凌瑞不是今日才进的京,丞相府也不可能是今日才得到的消息,这时间不早不晚,偏偏是凌奕遇刺之后,身体不曾复原之时,这时机便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凌奕有伤在身,这侯府的大小事宜皆要由凌瑞负责,若说平日里,有嫡长子的凌奕压着,凌瑞不能有所作为,那么此时,无疑是他表现的最好机会,而恰是此时,丞相请了凌瑞入府,让他离开了凌阳侯府,将这乱作一团的凌阳侯府扔回了凌奕手中,其中深意,不可谓不多。
“他盘踞朝堂多年,根基深厚,然而却天不假年,没有多少时候了。”凌奕这般说着,看着华歆道:“若是你自己图谋了一辈子的事情,在就快要有结果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然时日无多,定然也会有些急躁,顾不上着许多了。况且……”
“况且,我还清楚,自己后继无人。若是身死,某说图谋,能不能有个全尸,还是个问题。”凌奕还没有说完的话被华歆接上,他看着凌奕,轻笑一声,说道:“我去唤裕德传了晚膳,你是伤者,就莫要再操心这些了。反正那耳光,也不是甩在你身上的。”
说着,也不等凌奕反应,便转身出了房门。
裕德将人送出府去,便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华歆,华歆吩咐了他一番之后,便同他一道入了主院,裕德召人传了晚膳,伺候两人用过之后,便退出了房间。
房内,凌奕同华歆对着今日刚刚作成的《竹海凌云图》静默不语,像是在欣赏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第二天用过午膳,凌瑞回了府。他一进门,便急冲冲地朝主院而去。主院内,凌奕依然靠在床头,侧着头同一旁的华歆说些什么。见到凌瑞出现,吃了一惊,直起身来,对他招手道:“瑞儿你怎么回来了?”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裕德责备道:“怎得不见人通传?这大热天的,不会着人去接么?”
“我又不是那几岁的幼童,丞相府距离侯府也不远,实在无需派人来接的。”凌瑞笑着说道,快步走至凌奕身边坐下,神情关切地看着凌奕问道:“大哥可好些了?”
“我一切都好,你莫忧心便是。”凌奕这般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话锋一转,指着一旁的桌子道:“多了,瑞儿去看看那桌上放着的画。”
凌瑞顺着他的手看向一旁的木桌,上面是摊开的一副画,真是他心心念念想要求的那副《竹海凌云图》。凌瑞有些吃惊地看了看凌奕,又看了看华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凌奕,像是什么都不曾看见一般,开口笑道:“如何?这是泽安昨日所做,你可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凌瑞因为凌奕的话回了神,他将目光自那副图上收回来,看着凌奕道:“侯府正值多事之秋,这种时候,大哥还惦记着瑞儿的事情,这份心意,瑞儿铭记于心。”说着又将目光转向华歆,说道:“我自小便听大哥说起华家少主,直至见到那副《竹海凌云图》才惊为天人,自此不忘,如今有缘相识,虽说华大哥也应了我会送我一副,却不想如此之快。”
“既然是应了你要作图,又怎可失言于人?”华歆见状一笑,摆手说道,又看了看一旁的凌奕道:“只是你兄长,却是颇为上心,昨日我一回府,便催促着让我作画,说是我行踪不定,不知哪日便离京了,到时候要找我,便难了。”
“华大哥要离京?”凌瑞一挑眉,有些吃惊地问道:“可是侯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不,这里很好。”华歆连忙摇头道:“侯府自然是很好,只是我是遵了族中的规矩出府游历的,总不好一直待在京城,本来这几日便要走的,只是七月初八那夜的刺杀……”华歆说着,停顿了一下,笑道:“等到事了,我也该离京了。”
“如此说来,那些刺客,至今还没有线索么?”凌瑞闻言一挑眉,看向凌奕道:“我昨日同外公说起此事,他也说此事蹊跷,虽然那些轻弩是来自虎翼营,但是他轻点库藏,却发现那些轻弩在早些时候便已经失窃,此事也早有备案。”
“圣上也差人来说过了,说是会着京城府尹全力查办的,你就别操心了。”凌奕说着,轻声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