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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七月时两军不温不火的对峙,时间进入八月末,形势陡然紧迫起来。两军在几处战场大大小小交战十余次。
卫灵秀这月来,每日里去给霍临川换一次药,帐内无人之时便见他面色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一般。而每当此间郦珩或是徐海宁、冯湘南等人前来寻他商议之时,他便又会变成那个镇静而淡定的镇北将军。
霍临川受伤后不久,冯湘南在大西城外领军与北狄二王子贺兰骁所率之军相遇,两军交战两日夜,虽大败敌军,冯湘南却也受了伤了。谈大夫本就给他诊治着惊梦之证,如今他又负伤,霍临川索性便遣了谈大夫去照料冯湘南。
这一月相处下来,卫灵秀倒是没了最初见到霍临川时紧张的情绪,每日里换药时还能搭上几句话。只霍临川此人不是一般的沉默寡言,能搭上话的时候并不太多。
直到他伤口外部结痂,已不需每日换药,无人之时,面色终于和缓了一些。
这一日,卫灵秀背了药箱,拎着放了汤药的食盒方进了帐子,却见霍临川站在帐中正自个儿穿着外衫。虽受了那般严重的伤势,这人却瞧不出半点大伤过后的虚弱,依旧身形挺拔不减半分气势。
“元帅……怎的起了?”一进帐子,便见他裸了整个后背,卫灵秀忙低了头,呐呐道。脑海里却浮现出方才眼中所见,那精壮的后背和那上面密布的旧年的伤痕。
“清洗一番。”霍临川披了外衫,瞥了一眼卫灵秀便坐回榻边,等她来换药。
卫灵秀走了两步,瞧见榻边的案头上整齐的叠放了一套战甲,便是连战盔都放在了上面。营帐侧面的窗子半敞着,正午的日光自窗外洒进落在那战甲之上,铁质贴片上便泛着些冰冷的光芒。
她抬头看向霍临川。
他半坐在榻上,并未躺上去,面色自然的抬脸看着她,发丝散落在肩头,还滴着水。
“元帅还是先擦干头发,若是伤口沾水,那就不好了。”卫灵秀手里攥着药瓶,轻声说道。见他略一颔首,便四顾了帐内,见着帐帘旁的桌子上放着的木盆处搭着一条干净的帕子,便快步去取了过来。
霍临川见她取过帕子,伸手便接了过来,自顾自的擦着头发。
卫灵秀站在一边瞧着他丝毫不顾及胸口的伤势,左臂活动的十分有力,心里一急便忙上前制止他,“且慢且慢,元帅,您这伤势瞧着外面已然结痂,可是内里却还在愈合之中,若是这般动作,势必扯了伤口。”
霍临川闻言有些迟疑,动作却真的慢了下来。
只是他似乎这般粗拉惯了,若让他小心翼翼的做事,居然显得有些笨拙。
卫灵秀方将食盒放在案上,将那散瘀活血的汤药端了出来放在托盘上,回头便见他似是在按捺着不耐眉头却已深深的蹙了起来。
又见他已然将头发弄得一团糟,只得上前道,“不若让草民来吧。”
霍临川闻言顿了顿,这才缓缓的放了手,头上盖着那帕子,依旧端坐在榻上。只觉得那双纤巧的小手隔着帕子在他头上轻柔的按压擦拭。先是将头顶处的水渍擦干,然后便顺着发丝往后,一点点一缕缕将他方才揉乱的头发顺开。
她就站在他眼前,今日穿了件青莲色的衣裳,这般近的距离,甚至能将那松江三梭布线与线间的缝隙瞧得一清二楚。
天气已然有些凉了,窗户又半敞着,他方洗了澡,如今身上满是凉意,却在此时觉得那双在发迹忙碌的小手,十分的温暖。他闭目思索,却遍寻不到这样的温暖,人生在世二十多年,似是从未有人给他这样的感觉。
他睁了眼,略微抬头看向她,见她目光澄净,万分认真只为了替他擦干头发。心里觉得,真是奇妙,这样的感觉竟会自一个半大的少年身上传来。心里猛然觉得有些鼓胀,只觉得在这初秋的午后,那双温柔的手带来了无尽的温暖,而这温暖仿佛那被日光晒暖的湖水让他沉溺其中,渐渐没顶,却怎么也不愿挣扎。
“好了。”卫灵秀将他半干的发丝松松的束起搭在身后,似是松了口气,便立时转身去给他端那碗放在案上的汤药。
霍临川此时也一下子回过神来,自来镇静淡定的一双眼睛闪过一丝茫然与慌乱。只是此时卫灵秀方转身去端药,倒是给他一息时候来让自己再次镇静下来。
待卫灵秀回身将药碗端给他时,他面上已然恢复了平静,刀口舔血的日子,早让他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
只是,那嗓音便有些黯哑了下来,“多谢。”他接过药碗,低声谢了一句。
卫灵秀听他嗓子有些哑,惊讶道,“可是着了风?”说罢,她便要去关那半敞的窗子,不防却被突然攥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