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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霍家两条充满泥腥味的泥腿子,郑家刚刚好把腿洗干净了,可惜家道中落。
郑父在十一年前当着广陵县县令,因病致仕,返回福州老家,四年后病逝,五天后在郑父的葬礼上,郑母滑胎而死。数天之内丧父丧母,嫡亲的两个叔叔坐在家中出主意,置办的丧事,那会儿赵颐儿才六岁,待到赵颐儿醒过神来,大半的家产稀里糊涂的没了,没爹没妈还有两个啃骨血的亲叔叔,逼到了那个份上,当年才六岁的赵颐儿就知道周璇了,悄悄把家里的房契地契,仅剩值钱的东西藏起来,又去求了郑父生前的两位知交好友主持公道,才赶走了鸠占鹊巢的两个叔叔,之后发卖了家中奴婢,留下一个年纪最大的何婆子,和年纪最小的丫鬟如云,从此守着弟弟守着家,关起门来过日子。
老的老,幼的幼,也无以为业,这些年过得有多年难呢,郑母生前种的那些能看不能吃的花花草草全拔了,拿着花盆种菜,能种一株是一株,为了省菜钱,家里值钱的东西当了一件又一件,又自己学着纺纱织布,真真是一文钱掰成了两瓣花,能省则省,才应对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七件事,还得时不时的应对欺他们年幼的两个叔叔。
赵颐儿长到十三岁,两个叔叔又来家中忽悠,说郑父郑母生前给她定下了一桩婚事,别辨那桩婚事是不是郑父郑母定下的,即使真是郑父郑母定下的,两家有亲,见到父母亡故后,两个孩子过得那么艰难,那家人七年没有音讯,那么的人家赵颐儿也不嫁。
虽然头上顶着官宦小姐的头衔,落草的凤凰不如鸡,要真回顾这些年过的日子,郑家姐弟的日子还不如霍家兄妹的,从懵懵懂懂那会儿,就只有姐弟两个相依为命了。所以赵颐儿也是历经俗事,精通庶务的姑娘。朝露走在半道上,赵颐儿人就过来了。
这对半路姐妹要商量的,何止打赏这样的一件小事。今天是中秋前夜,明天就是中秋,宫里要举办中秋夜宴。广陵郡主在席上没一句指点,就是要她们自己商量着应对了。
广陵郡主虽然清冷,刚才在席上也是清清冷冷的吃饭说不上几句话的样子,可是评鉴一个人,不是看她说了什么,是看她做了什么。广陵郡主所为当得起母亲的称呼,可是别人?这也是广陵郡主的孩子们姓赵和姓周的区别了,如果是姓周,今天认过了父母,还得认一堆同族的亲戚,现在姓了赵,明显宋国赵氏没把他们四个人当回事,所以认亲的场面才隆重又冷清,不同姓的亲戚,是要排在后头认的,那么中秋夜宴,就成了他们第一次对外亮相,偏偏赶上了中秋,要去别人家的场子。王宫凤凰山,那是多大的场子!
赵颐儿坐在赵悠然的屋里,也是说了一通大实话:“我长在福州,做梦也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有一场母女情缘,我是没见过大世面的,我想着明天头一遭现于人前,就发怵了,我想想我自己,再想想破儿,就更发怵了。”
清贫惯了,乍然遇见了人间富贵,赵颐儿是担心着,落人眼里,言行举止局促了些。赵颐儿的心有三分之二是为赵破儿担着的,爹娘去的早,赵颐儿当爹又当娘的照顾着弟弟长大,偶尔问何婆子一句,那也是个下人,再没有商量的人了。赵破儿最小,赵颐儿是怕他撑不起明天的场面。
“我也悬着明天的事,好在中秋夜宴年年有。”赵悠然不敢托大,她以前是有些浑不忒,现在能严谨些就严谨些,道:“府里资历最高便是江大娘了,不如请她过来相商。还有哥和破儿,他们也一块儿来听听。
赵颐儿捧着茶点头。
赵悠然让红川去请江嫂子,使朝露往外院传话,叫晚霞去厨房叫点心。
赵悠然和赵颐儿合用一个小厨房,就在两栋绣楼十丈之外,厨房里刚刚分完了两位姑娘的赏钱,这边一叫点心,那边就各有分派,把看家本事拿出来,取了六角攒盒,摆上松子百合酥,千层栗子糕,奶香糯米糍,蟹壳黄油酥饼,风干牛肉,五香腰果,花生粘七样点心小吃,甜的咸的,荤的素的,软的硬的,都有了。
赵破儿到了,就趴着攒盒上头看,一颗又一颗,眯着眼儿捡着五香腰果吃,其实赵破儿才捡到第三颗,赵颐儿打了赵破儿的手背,赵破儿委屈的擦着手背道:“好吃嘛!”
赵颐儿压着嗓子骂他道:“好吃的东西多了,好吃的你就逮着机会吃?倒像你没吃过似的。”
赵破儿还会小声顶嘴道:“本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腰果。”
一斤腰果倒入二斤清淡竹盐,加入近十味香料在铁锅上慢炒,用盐的热力把腰果抄得颗颗金黄,再抖干净所有的盐粒,正好咸淡适口。郡主府的厨房又不能搬到福州老家,所以有太多的东西,是赵破儿还没见过没吃过的,这一吃上嘴,没留神就停不下嘴了。
真好吃呀!
赵颐儿压着声儿厉骂道:“这些个儿往后你也不是没有,可再不能露出这个吃相来,尤其明天在宫里,吃到好的只准存在心里,再不可让人瞧出你是这般没见过没吃过的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