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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福转身要走,可是很快又停下,他问:“那今天小的不带着东西去吗?”
姜珠嘴角一抽,“不用了。”
“哦。”
来福很快就走了,姜珠则又转身回了房,她看着拼到现在都没能拼成的玉片,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难拼呢!
等到夜黑了,来福又回来了,脸上依然是带着沮丧跟委屈。
姜珠看着他的神情也就知道了大概,“宫翎还是没见你?”
“是。小的还是在门外等了一下午,得到的回答还是宫大人在忙,没时间见小的。”
“岂有此理!”姜珠一身疲乏,脑子也有些转不过来,听到这话,只觉得怒火攻心,昨天说有事不肯见,今天说有急事也不肯见,难道非得让她亲自登门求见么!
想着,她转头就对宝纹道:“收拾一下,我们出门!”
“啊?去哪里?”宝纹茫然道。
“找宫翎!”姜珠说着,头也不回的朝寝室走去。
她倒要看看,她这侯府小姐都亲自上门了,宫翎是不是还是把她晾在门外避而不见!
如果他当真不见——
诶?万一他真的不见呢?
及至坐在马车里,姜珠想到这个问题,心堵了。
宫翎还真有可能这么做的……
姜珠想喊停,可箭已经在弦上了,一想,算了,要是宫翎真的不见她,那就当她是自取其辱吧。
反正她也快习惯了。
……
姜珠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也就不多想了,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着。
宝纹却还有些忐忑,“小姐,这么晚了,合适么?”
姜珠眼睛都没睁开,只道:“能有什么事?我也是换了男装了。”
宝纹见她束发墨衫见她确实像个少年郎,嘟了嘟嘴,也不说话了,反正她也知道,她说什么都是不顶用的。
马车很快行至了宫府门前。这是当今圣上新赐的宅子,浑身上下透着股气派,姜珠站在门口,看着匾额上御书的“宫府”两个字,心里又开始气馁起来。
来福已经跟守卫报了名号,姜珠没让隐瞒,直接报了“侯府六小姐”的名号。守卫听了,小心的瞥了她一眼这才进了去。
宫府门前很是清静,除了守卫,唯有两头石狮坐北朝南,威武霸气的蹲守着。姜珠被守卫瞥的那一眼闹得有点心烦,便心不在焉的摸着石狮的头。宝纹见着,莫名觉得自家小姐这个动作有点犯傻。
守卫很快就出来了,姜珠收回手,做出了要走的准备。
可是没想到,那守卫却说了一句:“里面请。”
姜珠怔住了。
宫翎……就这么答应见她了?
不是前两回都是死都不见的么?
“小姐……”宝纹看到她愣神,扯了扯她的衣袂。
姜珠恍然回神,赶紧跟着人往里走。
走在宫府里面,姜珠依然有些神游在外。她是一时义愤才想着来的,来的路上也做好了被拂脸面的事,可是现在怎么就进了宫翎家的大门了呢!
这跟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怎么就感觉宫翎这是故意的呢!
故意的?当脑海里浮现出这几个字时,姜珠一阵警醒。是啊,怎么好端端的就多出了一样东西,怎么来福求见了两次都被拒之门外,怎么她亲自上门了,人家犹豫都没犹豫就直接让她进来了?
可是宫翎为什么要故意啊?多放了一尊玉塔,只为让她亲自上门?让她亲自上门又要做什么?
晓风寒凉,姜珠觉得自己的汗毛都要根根竖起来了。
她觉得自己当真糊涂了,怎么就鬼迷心窍的来了宫府,她下意识的想折回,可还没来得及顿下脚步,就听宫府的下人说道:“到了。”
门被推开,露出了一室光明。
这时候离开已然来不及了,姜珠见边上跟着宝纹,身后还有来福,想了想,还是提步跨进了门槛。
屋内,满室生香,宫翎正随意的坐于桌前。烛火中,他的墨发轻轻垂落,有些湿-润,只用一根缎带系于尾端,身上也只披着一件松散的袍子,看起来像是刚刚沐浴完毕。
姜珠没想到他会是这副样子,错愕不已,脚步也停了下来。
宫翎扫了他一眼,眸色幽暗难辨,薄唇却抿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不知六小姐深夜驾临,有何贵干?”说着,又手一转,“坐。”
姜珠听着他“深夜”两字,只觉语气轻佻,笑容玩味,不由咬紧了牙,可是很快又挺直了身,淡笑道,“本是不该如此叨扰宫大人的,只是要事在身,不敢耽搁。”
“哦?”宫翎眉一挑,仿佛并不相信她的话。
姜珠暗吸一口气,又道:“昨日宫大人给鄙府送来大礼,实在过意不去,只是后来无意发现,其中多了一样东西。家母生怕其中有什么纰漏,便让下人前来一问,可惜宫大人事务繁忙,接连两日都无暇接见……”她的语气虽是谦恭,可是一双眼睛盯着宫翎,仿佛是要将他吃了。
宫翎却似压根没在意,他只是淡然的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姜珠命宝纹将随身带着的盒子打开,继续端直着道:“是一尊玉塔,家母说是鲁班锁。”
“你确定这个是塔?”宫翎看了一眼眼前的东西,眼神有些难以置信。
姜珠脸一热,回道:“原来是一座塔,可是被我拆了。”那盒子里,是一堆没拼起来的玉片。
“敢问六小姐为什么要拆呢?”宫翎又问。
“因为我发现它在夜里泛光,我不知道究竟,就将它拆开了,然后又发现,它的里面藏了个这个。”说着,姜珠又将那颗夜明珠拿了出来。
宝纹跟来福都不知道还有这个,看到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宫翎的反应却很是平淡,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又问:“那你拆了,为什么又不讲它复原?“
“……“姜珠被问中,心一抽,然后沉沉道,”我拼了一天一夜,没能拼出来。“
“呵。“宫翎轻笑了一声。
姜珠觉得他大概是在讥笑他,便又正色道:“如果宫大人介意,我可以拿回去拼好了再送回来。“
“不用了。“宫翎却道。
“?”姜珠诧然。
宫翎站起身,衣袍曳地,“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所以这是不要这玉塔了?也行。姜珠想着,便又道:“既然宫大人这么说,那我就只将这夜明珠归还吧。”
说着,就将手伸出。
宫翎只看了她手一眼,便将视线收回,他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的说道:“难道夜明珠就不算是送出去的东西了吗?”
姜珠一听,惊得快咬了自己舌头,所以这是连夜明珠也不要了?!玉塔也就罢了,这夜明珠可是价值连城啊!
宫翎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笑,又道:“夜明珠在六小姐眼里也许非同一般,可是在宫某眼里,不过如此。”
姜珠这下真想一把弄死他了,这真是赤-裸-裸的羞辱!赤-裸-裸的嘲笑!
“宫大人真是财大气粗!”心中有火,姜珠说这话,都有些咬牙切齿。
宫翎迎着她的目光,淡然道:“六小姐误会了。”
姜珠无心分辨他这话里的意思,只是上前将夜明珠放于他的桌上,“多谢宫大人美意,只是这等贵重的东西,侯府受不起,我们三房更是受不起。”
宫翎盯了她半晌,最终将夜明珠拿起,然后又重新放回她的手里,“六小姐还是拿着吧,被退回来的东西,扔了也是怪可惜的。”
姜珠此时心里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了,被他手握起时的惊慌失措,听到他话时的勃然大怒,交织在一起,让她的表情一瞬风云变幻。
宫翎见她没有将夜明珠砸来,又是一笑,随即又上前一步将盛放玉片的盒子盖上,“时候不早了,六小姐还是请回吧。这鲁班锁是被我改良过的,拆难,装更难,六小姐可以拿回去慢慢研究。”说话间,他抬头,视线瞥了一眼她乌青的眼睑后,又微微抬起,与她的视线双双交触。
姜珠心里将他蹂躏了一百遍,可到最后,却是怒极反笑,“那就多谢宫大人了,告辞。”说着,转身就走。
“不送。”宫翎含笑道。
姜珠离开后,宫翎依然站着,侍卫小孟却很是不解,他凑上来问:“大人,那玲珑玉塔是您心爱之物,怎么就被错送进了永定侯府?素素姑娘一向细心谨慎,不应该犯此大错啊?”
宫翎瞧了他一眼,垂眸道:“也没什么。”
小孟还是有些不甘,“上回荣华郡主过来瞧见了很喜欢,您也没答应给她……”
“那本来就不是要送给她的。“
诶?小孟满心诧异,可一抬头,宫翎已经走了。
所以他刚才是听错了吗?
……
姜珠离开宫府后,气得不轻。这宫翎真真是该死,那小人得志的嘴脸,真是再丑陋不过!
不过你既然铁了心要送,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要是哪天侯府当真一败涂地了,说不定她还能换俩钱安度余生。
她心里这么想着,可拿着夜明珠的手却更用力了,仿佛这一刻那夜明珠就是宫翎,她再用力一点,就能将他捏碎一样。
真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