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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也要跟你去庄子上住。”孟言昭满脸委屈的看着孟言茉,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弟弟,我是被罚到庄子上反思的,你要是也跟着去,会惹祖母不高兴的。”
孟言茉把弟弟额前一绺头发拂去,温言说道。
“祖母反正本来就不喜欢我,不高兴也没关系”。孟言昭倔强的表情,赌气的口吻。都让孟言茉心里酸酸的。
她知道弟弟其实很羡慕四哥孟言辰得孟老太太的喜欢,他还小,不懂那些人情世故,只是像得不到糖的小孩一样,那块糖成了他愤恨的对象。
“弟弟,人心从来都是偏的,我们若是像得到自己想要的,只有去用办法去争取”。
看着弟弟懵懂的表情,孟言茉叹了口气,若不是经历前世的苦难,她又如何明白这个世间从来没有人无缘无故的会对一个人好。
或为利益,或为心中的情感。
“弟弟,你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你只要知道要想你和姐姐在孟家过得好,只有祖母和祖父的喜爱,和你考取到功名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你不能再由着性子,你要好好在孟府里跟着先生念书,每日都要去松岚院和松柏院去请安,记住了吗?”
“可是,姐姐,我们去给祖父每日请安他都没有见过我们啊”。
自从孟言茉重生以来,她每天都带着弟弟去松岚院请安,可是松岚院的大门从来没有开过。
他们也只是在大门外请安问候。
“祖父见不见我们,并不重要,我们去只是成全自己的孝心”。
对着读圣人书的弟弟,孟言茉自然无法说出人心的善变与自私,哪怕是骨肉至亲。
祖父此时怕是把他们姐弟两人认为成那善钻营之人。
实际上,正是如此。
求生之道,唯钻营二字。
“紫繁,把前日刚开的那株花卉带着,我和弟弟去松柏院给祖父告别”。
“是,小姐”。
紫繁知道自家小姐现在可是很喜欢捣鼓那些花啊,草的,最近放在心尖尖上的不是院子里那株长得很像竹子的,据说是山茶的物什,就是小姐几个月前就细细的栽培的一株毫不起眼的矮株。
可是那矮株在昨夜居然绽开了,那红艳艳的,看着十分可喜。
“姐,这是什么花啊?真漂亮,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就是我们府里都没有,更别说这扬州城了”。
孟言昭稀奇的看着紫繁端过来的花盆里的那株花。
这花的花瓣繁复,层层叠叠,花瓣桃红,花瓣边有白晕,株干短小。
“这是山茶花”。
孟言茉淡淡的说道,是山茶花中最珍贵的品种,她为了在扬州府温暖的气候下养成它,费了不少心思。
“可是山茶花都是那普普通通的毫无出彩的品种,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根本就不种,怎么这山茶花这么漂亮,是那种很富贵大气的漂亮,就像牡丹一样,不对,牡丹里都没有这么漂亮的”。
孟言昭不解夸张的说道。
“姐,你把这花送给我吧,好不好?”
随着孟言茉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一向腼腆的孟言昭也会向自己姐姐撒娇了。
“你要是喜欢,姐姐再种一株,这一株是要送给祖父的,我就要离开了,不能在祖父跟前尽孝,就让这花陪着祖父”。
孟言茉温柔的笑道。
“那我不要了,姐,这花看着这么娇弱,你一定费了不少心神才养成的吧。我不能让姐姐劳累,姐,你也不要再捯饬这些花草的了,有什么吩咐,让那些下人做好了,姐姐是孟家的大小姐,怎么能做那些粗活呢?”。
孟言昭皱着白嫩嫩的小脸认真的说教,那皱起的脸蛋活活像刚蒸熟的包子,白嫩嫩带着褶子。
噗嗤一声。孟言茉被弟弟的小大人的样子逗笑了。
“好,姐姐都听你的,以后不做这些”。
孟言茉的话带着安抚小孩的敷衍语气,孟言昭显然也听出来了,鼓着双颊,瞪眼看向自己姐姐。
“小姐,十少爷说的是,你还是以后这些活都吩咐奴婢吧,奴婢看着您自己亲手弄那些泥土,实在是心里惶恐”。
紫繁一脸戚戚的说出心里的想法,本来她是不敢劝的,正好十少爷提起,她也好劝两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紫繁真是越来越像嬷嬷了啊,我以后可不是要被你们师徒两人念叨的不得安宁”。
孟言茉捏了捏紫繁的脸颊,叹了一口气说道。
“小姐,你又这样打趣奴婢”。
紫繁被小姐那明显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又故意转移话题的行为,为之气结。
孟言茉身后的紫苏和紫灵两人垂着眼,并不插嘴。
紫苏本来就不善言谈,现在跟着引泉学习那些阴私手段,越发的沉默了,整个人也像引泉不笑的时候那样,带着阴郁。
静深院刚进的小丫鬟都怕紫苏。
紫灵则是心里伤心,以前都是她在小姐面前自由的说笑,她是最受小姐喜欢的,现在这些都变成紫繁的了。
站在最后面的山重,云水,烟蓑,春暖四名二等丫鬟,或羡慕,或憧憬带着前进的斗志,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感情。
“走吧”。
孟言茉觉得自己的心境好像世事沧桑后的沉静,又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她只是想证明自己确实回到了孟家劫难没有来临的时候,
她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婢女。
她和弟弟说着笑,和自己信任的人玩笑,享受王嬷嬷的关爱照顾,这样真的很好,像梦境一样美好。
可是,她不能忘记孟府的未来,她要谋划,她要变得不再心软,她真的好累。
*
来到松柏院门前,孟言茉带着孟言昭对着院内遥遥一拜后,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就离开。
她走上阶前,叩响铜环。
咚,咚,咚,铜木相击,带着沉重与古老,仿佛这是世间遗落的院落。
吱呀一声。木门缓缓开启。
露出一条门缝,
“你是哪位?有何事?”
开门的是一名总角小厮,声音中带着冷淡与盛气。
的确,扬州孟家只是孟老太爷不想管,他要是想管,孟老太太也没有置喙的权利。
松柏院当差的丫鬟小厮,连孟文冒和孟文尚这些主子都带着一分客气。
孟言茉和孟言昭年龄尚小,也不怪这小厮言语并没有多少敬意了。
身后的紫苏看着那小厮的嘴脸眉头一皱,她原本想着小姐这么尊敬老太爷,可想这位孟府老太爷肯定是位让人敬重的长者。
可是看到这松柏院的一名小厮就这样的行止,紫苏心里不确定了。
孟言茉并没有介意,她前世做过下等人,自然明白那些仗着主子势耀武扬威的奴才。
祖父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事事看到。
前世祖父在永熙二十九年辞世,恰是长祖父自裁的前一年,是孟家跌落崖底的前一年。
在那一年之前,孟府依然是大明清流之首。
孟言茉甚至怀疑祖父一直都知道在将来,孟府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才在那个时候离去的。
前世,孟言茉对祖父没有任何印象,她只记得家里的姐妹兄弟从来都是离松柏院远远的,只是听堂哥们说过,祖父严厉的吓人。
她记得在祖父六十大寿上曾远远跟在姐姐们身后磕头的时候,看过一眼,长相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时候她颤抖了一下。
“这是九小姐,这位是十少爷,你还不请安”。
王嬷嬷在孟言茉身边呵斥道,她在孟家几十年,一般的管事都要敬着她,王嬷嬷哪里看的了这小厮张狂。
“九小姐,十少爷安好,”
那小厮不阴不阳的行礼道,又用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道:“跑到这里来耍主子威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身边的王嬷嬷自是听到了,怒不可遏,就连一向没有脾气的紫繁都是一脸愤慨,紫苏则是一脸平静,只是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泄露了她的情绪。
紫灵低着头,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她发现,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受小姐信任的紫苏,她们谁都不是真正的了解小姐。
紫灵只是得出一个结论,凡事看小姐的脸色就是了,现在小姐面色平静,眼波无澜,并没有动气。
孟言昭虽然也是脸蛋气的红红的,可是看到姐姐还没有发话,只好暂且忍着。
“这位小管事,我并不是有意打扰祖父的静居,只是要离家一段时间,不能再来给祖父请安,心中不安惶恐,恰是得了一株花卉,听闻祖父喜爱花草,特来献上,还望小哥通传一声”。
王嬷嬷看到自家小姐对一个奴才这么客气,明显不赞同,轻轻拉了下孟言茉的衣袖。
紫苏听到小姐的话,眼底翻滚的杀意,则是平静了下来。
孟言昭也安静了下来。
孟言茉笑容清浅,既没有对下人客气的自甘堕落之感,也没有虚假的笑意,她的笑容让那名小厮觉得自己第一次被人平等的看待,
小厮脸色有些发烧,眼神也激动了些,没有了刚才的冷淡。
孟言茉知道越是下等人,越是希望被主子能用平等的眼光看待。她不是圣人,也不是菩萨,没有那么多慈悲心肠,也不认为世间人人生命相等,
在大明,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
她只是知道刁奴是为了让人止步。
这门房是祖父纵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