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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堂,本王说过的吧,再让本王看到你这恶心的玩意儿,就挖了你的双眼。”
在冯堂一声令下,酒楼大堂眼看又要陷入混战,汪铨焕也正在看着胳膊上的银票,纠结着是不是以得罪冯堂的代价,来给孟言茉等人找出一丝逃跑的机会。
混乱的场面,立即被一道冷冷的磁沉的嗓音抽离了所有的气息,现场变得静寂。
普通的富绅更是吓的跪在地上,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态。
燕京城里上到王公大族,下到黎民贱籍,要是谁没有听过“煞王”的名头,谁都不好意思说是皇城脚下的百姓。
至于为什么轻易就能判断出眼前的这位王爷就是“煞王”,再容易不过了,传闻睿亲王的手段有多狠厉,他的长相就有多天怒人怨的迷人。
冯堂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身上狂妄的气质就像迅速佝偻的老头儿,腰弓在了地上。
“小人不知道王爷您在这,小人这就滚,这就滚”。
冯堂哈声哈气的说完,立即连滚带爬的往门口跑去,那焦急的样子像是被恶鬼追。
东厂的那些平常被百姓畏之如虎的番子们此时也如丧家之犬一样跟在冯堂身后往外跑。
眼看着要跨出这酒楼的正门,冯堂心里大喜,只要能逃走,干爹定能保下自己。
眼前忽然被几十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挡住了所有的去路。
明耀身着一件玄色金线暗纹绣江牙纹龙的袍服,缓缓的从沉暗绛红色柏木楼梯上下来,头戴紫金玉冠,一根通体莹澈的白玉簪子固定在冠上,紫金冠两边垂下紫色丝绦。
鬓两边同两绺墨发与身后的光亮如同丝缎般的发一同垂下。
黑瞳如墨玉,嘴角闪着冷冽的轻柔。
堂中明亮,他的发在行走中微微扬起,同他的表情一样,俯视着这里的所有人。
孟言茉垂眼,逼退眼中的泪,老人说发丝细的人,心肠通常很软,只有她知道他的发同自己的一样又细又滑。
可是他却是天下最狠心的人。
明耀坐在椅子上,凌落拎着冯堂,把他甩在地上,正是跪在睿亲王云靴一米远处。
冯堂的身后跪着他的打手们。
周围是手握刀柄,面色冷肃的锦衣卫。
刚刚还是猎人的冯堂等人转眼间成了别人的盘中菜,砧上鱼。
“王爷,小人再也不敢出现在王爷面前了,求王爷绕过小人这一次,”
冯堂哭的可怜,那凄惨的样子和刚才恶霸的样子,除了五官相同,表情完全是属于两类人的。
“听说你们东厂新发明一种刑法,把人眼皮割去,用蜡烛火烤,让人渴睡而死?”
明耀翘起左腿压在另一支腿上,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以扇柄轻敲掌心。
语气慵懒,带着兴味。
“是,正是小人手下司房罗荣发明的,这割眼皮是个技术活,多一分则把眼睛毁坏,不能让受刑者尝尝想闭眼不能闭的痛苦。
少一分则眼皮豁锯,看着让人也不舒坦。
王爷您是想让锦衣卫的诏狱刑司也引进这种刑罚?没问题,太没问题,我这就让罗荣去北镇抚司”。
冯堂对着身后的一个番子赶紧打手势,那番子就要离去,被锦衣卫用刀柄压下。
“王爷,不知道您这是——?”
东厂由汪瑾兼领,直接向明武帝报备,和锦衣卫互相监督,冯堂此时脸上有了乖戾之色,他是惹不起睿亲王,可是不代表他们东厂就真的怕了锦衣卫。
“刚才她说的挺对,本王要治人之罪,自然是有理有据的”。
明耀用扇子指了指此时被蒋暖清怕被睿亲王追究用身子挡住的徐栋涵,表情随意,似乎并没有对徐栋涵的无礼要追究的意思。
徐栋涵还要说些什么,被蒋暖清拉住。
“把人带上来”。
伴随明耀的话,有锦衣卫从酒楼外扶着一个全身脓血淋漓,四肢臃肿,疮毒满身看不清面目披头散发之人。
冯堂看到此人一愣,这被他关进东厂地牢的人怎么被锦衣卫弄出来了?
“你可认得他?”
那像是只有一口气的重伤之人,抬头一看到冯堂,就似看到了杀父仇人,双目欲裂,要去生吃了他。
可惜他重伤在身,身体一挣扎就跌到在地上。
“王爷,求您为下官做主啊,这畜|生把臣年幼的儿子抢去糟蹋,臣不服,告去顺天府,那府尹不敢受理,”
听到他的话,明耀睨了眼汪铨焕,吓得他立即跪在地上不敢动一动。
“臣又告到刑部,却被刑部的人直接送到了东厂。
在东厂十天,臣被施了夹棍,堕指的酷刑,逼臣立下卖儿的文契,臣堂堂的从五品文吏,岂会做这种荒唐之事?
阉宦成祸,求睿亲王为臣做主啊”。
那披头散发看不出面容的四旬文吏哭的像无助的妇人般肝肠寸断。
这名文吏原是吏部文选清吏司的主事,这样的小吏在燕京城里如过江之鲫。
自是不被冯堂看在眼里,只是自从上次干爹被圣上打到死牢后,严禁他以往的行事放肆,即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也决不能让人逮到把柄,见到光。
“你信口雌黄,随口诬陷我”。
冯堂跪在地上大叫道,那坦然的样子真的很像是被诬陷了,只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这绝对是东厂的风格。
锦衣卫的恐怖多是存在于文武大臣间,因为他们的到来总伴随着抄家灭族。
而东厂的阴狠,在于“谋逆妖言大奸恶者”这样的罪名,通过汪瑾可以直接口头汇报给明武帝,比锦衣卫的奏章要快简便许多。
只要汪瑾说哪个官员私下里说过修仙这种事纯属荒谬之类的话,不管他是哪里碍着了汪瑾的东厂,最后汪瑾总能借着这一条将这不属于他的官员除去。
明耀想收拾东厂已经很久了,今天不过是个巧合顺便。
“刑部的哪一个不受理你的诉状并把你交给东厂的?”
明耀不理一脸被六月飞雪似的冤屈蒙着的冯堂,转着手上的玉磨扳指淡淡看向那文吏问道。
“刑部郎中潘利和刑部左侍郎江左谦”,那文吏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两人以前还曾是他的同年,想不到做出这种卖友求荣之事。
明耀点头,立即有锦衣卫离去,显然是去拿人了。
在场的人心内都惊惶,这两人都是刑部大员,一个五品一个三品,难道睿亲王不通过刑审就要治这两人的罪?
太儿戏了吧。
杨羽柔偷偷看了一眼睿亲王,心道前两日还听爹爹念叨过好些被弹劾的官员,经过刑部过审,却被无罪释放,好像提到过姓江的?
这是巧合还是睿亲王蓄谋要除去齐王派的人?
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睿亲王的侧颜,刀削斧刻般坚毅的下巴,弧度流畅完美的侧容,和在阳光里染上金色碎光的浓密柔软的睫毛,不经意的眨动间,像是羽毛瘙过心房。
她的心撞了一下。
不消片刻,锦衣卫就带回两名身着官服之人和一个身穿白色内|衣,衣不蔽体,满身皆是虐待淤痕的五官俊秀的九岁男童。
男童正是从冯堂的府邸里救出的那文吏的儿子。
“韶儿”,那文吏抱住儿子,哭的老泪纵横,刚才伤的站不起来的腿,此时用满是血污的手爬过去抱住了儿子瘦弱的双腿。
那男童双目无神只是呆呆的。
老父看到以往在自己面前聪灵乖顺的儿子变成这副痴呆样,心里如万千奔腾的愤怒野马倾轧而过。
这还是那个在他面前,脸上带着稚气的骄傲:“爹爹,韶儿会考进国字监,以后做大官,替爹爹分担公务”。
昔日聪颖的儿子如今变成了人形木偶,那文吏嘶叫着扑向悲剧的源头冯堂,声嘶力竭的吼叫像是要把冯堂给撕下一块肉一样。
“你干什么,王爷在前,岂容你放肆,离我远点,你儿子痴傻关我什么事”。
冯堂往后躲,他的番子们都替他挡住那文吏。
这些东厂精干们,在对锦衣卫时认怂,可不代表他们真的就是怂包,手下都是有真章功夫的,是汪瑾从各地选出的武局科生或者江湖上有一号的人物。
都是精悍好斗之人。
各地的武局科生其实都是绿营和未来军官的预备役,倒是让汪瑾给瞄上了,从里面招揽了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