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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西山推开放在肩上的手,转身进房。
主卧空间非常大,整体为黑白两色,天花板上悬挂吊灯,墙面上挂着时钟,时间刚过十三点。蒋麒跟在后面,招手让人送来午饭。幕西山在小隔间发现用餐的桌椅,转头道:“我还以为像您这般‘有修养’的人,只会在正厅进餐。”
“特殊时期。”
蒋麒知道幕西山对于同居有怨言,并不介意他的讽刺,绕过幕西山,走到旁边的架子上取下这几日的会议章程。下午三点整,整顿好的各基地会面临第一场会议,现场布置已交给蒋容,他只需确认会议项目。蒋麒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下,翻阅文件前,抬头又跟幕西山说了一句:
“除了不要触碰架子上的文件,你随意。”
幕西山走到蒋麒身后,一目十行地看完下午会议的内容:整体分为两部分,上半场会议由是蒋麒主持,商讨重要事项,属于大势。下半场则是各基地提出议案或建议,进行交流探讨。而北方会议真正的较量,就是从“唇枪舌战”的下半场开始。
蒋麒并没阻止幕西山看文件,翻阅到下一页时随口问道:“你的议案准备了吗?”
“……我对北方的政治环境并不了解。”
蒋麒完全听明白了幕西山的意思,用略带讶异的表情说,“你是打算临场发挥?奉劝你一句,按照以往的惯例,你最好反思一下容易留下把柄的地方,先发制人……否则——”蒋麒抬起头来,望着幕西山摇摇头,“你不会想知道被‘群起而攻之’的感觉。”
幕西山有点没听懂,在蒋麒旁边坐下,“什么意思?”
“这次参会的除了鸠占鹊巢边城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狐狸,不论是避免被人攻击,或者是为了谋取利益,他们都会先寻找一个‘祭品’充当饵食。”
幕西山仍存有疑惑,这时送餐的侍女敲门进来,蒋麒从藤椅上离开,顺便叫幕西山一起,走向隔间,“先吃饭……下午还有一场硬战。”
侍女摆好餐桌,就被蒋麒挥退。
蒋麒在桌前落座,开始脱掉厚重的伪装,宽檐的帽子放到一边,竖起的领子折回去,摘掉手套,用没有留下任何落影的手拿起筷子,看着对面落座的幕西山,那张几日不见就稍微赏心悦目的脸上,因沉思而略显迟缓的表情,让总是绷着的冷脸都显得可爱许多。
可爱?
蒋麒摇摇头,撞散了脑中莫名而起的想法,“我现在非常好奇,你的会前准备工作是否都浪费在发呆上面?”
幕西山回过神来,也拿起筷子,“s基地的准备重点放在了明天的交流大会上。”目标是保级,甚至晋级。想到保级,幕西山突然想起了刚才在蒋麒文件上看到的“执政等级”……这是什么玩意?
幕西山下意识问出口,蒋麒先放下筷子,才解释说,“这是从政从军人士独有的衡量标准,从小到大为一至五星,城主继任后即可拥有三星基础值,根据当政期间的政绩,晋级或者降级,在任期间多行恶事等级降到半星以下者,则被强制卸任,星级多少也与盘龙基地发放个人津贴多寡挂钩。”
蒋麒解释完,端详着幕西山寡淡到没有任何感谢表示的表情,心中略有不满,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作为一城之主……你连这种常识都不了解?”
幕西山的反应是,食不言,沉默吃饭。
蒋麒扯了扯嘴角,“请告诉你忧心脸面的‘丈夫’,他的‘伴侣’是否打算在北方会议中也沉默到底?”
幕西山抬抬眼皮,咽下嘴里的东西,放下筷子,才不冷不热道:“请转告那个自我意识过剩的‘丈夫’,s基地不会空手而归,只是侧重点在交流大会上。”
“交流大会啊……”蒋麒未尽之语中满是不以为意,想到什么,友情提示道,“提醒你一句,我固执己见的‘伴侣’,基地‘友盟数量’是城主们‘执政等级’的重要衡量标准之一,s基地前几任城主一直是名震北方的‘零盟友·半星’城主……但愿你不要步上他们后尘。”
两位新婚伴侣在没有硝烟的你来我往中结束午餐,于此同时,政府大楼的会议厅忙碌起来。
离开会还有一个小时,蒋氏班底忙得脚不着地,城主府管家关女士带人摆放桌椅,布置会议现场,秘书长夏知著则在一旁提醒秘书们注意事项。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过去,逐渐有人陆陆续续走进开会大楼。秘书们接引参会城主,端茶倒水,服务比城主府调来的侍女都殷勤备至,间或不动声色地说上两句好话,让各位祖宗在下半场嘴下留情,以和为贵。
幕西山走出城主府时,桂成美、卢宝和随行的侍卫已经等候府外。一行人步行走到政府大楼,道旁偶尔看到葱郁的树木,在街道上落下一排曼妙的阴影,行人躲在树下纳凉,绿色的树木一眼望不到头……能在悬空的基地上种植植物,“贫穷”的盘龙基地也未必真那么穷。
来到政府大楼,已经有不少人分成数队排队入场,护卫把守在门口,挨个搜身。等到幕西山终于排队走到楼前,准备搜身的护卫长愣了一下,认出这是他们城主夫人。
刚走过去的边城头领看护卫长迟迟不动手,立刻不满地喝道:“喂喂!你们咋不搜身了?不是说‘为防止不法分子恐怖袭击,扰乱会议,把北方领导人一锅端了什么的’,刚才强制搜身时那么坚决,现在犹犹豫豫不肯上手,这是歧视我们边城人吗?我记得我前面进去的那个也都没搜,偏偏就搜我!你要是说不清楚,我今天就赖在这跟你们杠上了!”
护卫长头疼地说,“前面那个是‘满星执政等级’的城主,具有免搜权。”
边城头领低头看向幕西山手上的城主烙印,轻哼一声,“前面那个伊普西龙的城主我就不说了,没记错的话,‘s’标志的是个‘芝麻基地’,难道这个也是满星?”
“……这是我们城主夫人。”
“你们城主夫人满星?”
当然不是……护卫长来之前就背熟了个人星级,作为新城主,幕西山只有基础三星,他本想悄悄给城主夫人走个后门,谁知被不长眼的边城人闹起来。
边城头领一看护卫长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冷笑一声,“呵……原来北方第一基地也讲究特权,是城主夫人就可以不遵守规定,不搜了吗?”
这话立刻引起众人瞩目,排队等候本就不耐烦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护卫长尴尬地走到幕西山面前,“……您看。”
幕西山抬起手,无所谓地说,“搜吧。”
护卫长举起手,仍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下手,生怕以后城主吃起醋来给他穿小鞋,旁边的手下突然惊呼一声,“城主来了!”护卫长面带喜色地回头,看到一个包裹严实的高大身影缓缓靠近。
蒋麒听闻楼下骚乱,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边城头领一看这架势,脸上一黑,“看来华夏‘最公平’的基地也不过如此……蒋城主也是打算给您的‘新婚伴侣’撑腰吗?”
“您的逻辑让人堪忧——”
保持低调的幕西山终于出声。他走到边城头领面前,两人身高相仿,众目睽睽之下,幕西山突然伸手摸了一下边城头领的腰,头领立刻惊得连退数步,表现得像个贞洁烈女,“你干什么?”然后又怒道,“你说谁逻辑有问题?!”
看到城主夫人轻薄别人,不少人立刻看向蒋麒,蒋麒也皱起眉,不明白幕西山打什么算盘。
幕西山表情很淡,用平淡中带着疑惑的语气轻声问道:“不仅逻辑欠缺……连听力也有问题吗?”
明明语气并不尖锐,可那无趣中带着不解的语气生生让头领感到耻辱。幕西山收回装模作样的表情,用冷淡到寒气刺骨的语气,开了一个“玩笑”,音量不轻不重,缓缓道出:
“……或许边城骑马,让你们‘腰伤’严重,需要偶尔‘撑一撑’,但我们北方人‘骨头很硬’,不用人‘撑’。且,在我视线所及之地,不允许任何不公,包括有失公允的话。如果你能指出任何我,或者那个卫兵有‘明确’逃避搜身的言辞,我今天绝不迈进大楼一步,如若不然,我希望你为你的污蔑向我们道歉。”
边城头领脸上一黑,身后的两位边城人也露出愤愤不。
幕西山又道:“我诚挚希望,除了逻辑和听力,您的品格里并没有‘无中生有’‘搬弄是非’这两点。”
边城头领瞪着幕西山,脸上闪过难堪,最终咬牙道:“我为我的污蔑道歉!该死的,这样总行了吧!”头领说完,脸色涨红,转身要走又被幕西山拉住袖子,立刻炸毛道:“歉都道了,你还要干嘛?!”
头领说完,就见幕西山缓缓弯下腰,惊得瞪圆了眼睛,听见对方说——
“我也为我方才的出言不逊道歉。”
不论是头领,抑或是蒋麒,甚至旁观人都感到意外。幕西山继续道:
“边城与北方的矛盾根深蒂固,但北方人绝不是打不还口的懦夫,你伸出巴掌,不代表我也要递出脸,但当你尊重我们时,我们也一定会尊重你们……但愿刚才的事没有影响你参加会议的心情,相信蒋城主这次同意边城参加北方会议,也是抱着友好的态度。”
幕西山彬彬有礼地说完,用优雅的姿态起身,黑长的头发披在笔挺的背上,高挑的身材被阳光勾勒,漂亮中带着清贵的脸蛋让不少人都看傻了眼,连蒋麒都有一瞬间怔住,不是为了那张脸,而是为了那番言辞。
边城头领尴尬地点头离开,幕西山示意旁边的护卫长过来,“搜身吧。”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
因为曾经的小心思正羞愧着的护卫长下意识走过去,手刚抬起来就被再次按下,抬头看见蒋城主挡在了他的面前,背对他说:
“退下吧。”
“啊……啊?!”护卫长后知后觉地让开,就见蒋麒抬起戴着手套的手,亲自在幕西山身上搜索,衣领内侧,双臂,腋窝,腰间,腿……从上到下,一丝不苟。最后连鞋子都没有放过,脱下来抖落几下。
蒋麒半跪在幕西山脚边,幕西山双手搭在蒋麒肩上保持平衡,居高临下地俯视蒋麒的轮廓。
从这个角度,最先入眼的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发,被碎光点缀得如梦似幻,下来是鼻梁,弧度挺拔,最后是那张抿紧的薄唇,略微干燥的样子。等检查完毕,幕西山正要穿回鞋子,蒋麒突然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震惊地倒抽一口气的事——
蒋麒抬头看了幕西山一眼,然后再低下头,握住幕西山的脚,放进鞋子里。
幕西山微微愣住,恍然间似乎能从这张与西蒙轮廓极像的脸上,看到西蒙为他穿鞋时的样子,细心中带着温情。直到蒋麒把他穿好鞋子的脚放在地上,站起来用略高的个头微微俯视他,幕西山才回过神来,摆出冷脸,“你这是在干什么?”
蒋麒摇摇头,拍拍幕西山的肩膀,顾左右而言,“……进去吧。”连蒋麒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为什么会燃起给幕西山穿鞋的冲动。
远离围观人群的地方,站着姗姗来迟的付家堂兄弟们。几人躲在树木的阴影下,旁观了刚才的一切,魁梧的付英俊硬生生把视线从幕西山变得异常动人的身姿上移开,不屑地看着蒋麒哼哼,“北方第一领导给伴侣亲自穿鞋,看来蒋麒也堕落到为了私情折腰的地步。”
付惊澜眯起狭长的眼,过于浓密的睫毛甚至盖住瞳孔,但是从他眼睛的方向可以看出他专注地望着幕西山,嘴里似乎说了什么?
旁边付宝宝没听清,疑惑地问了一句,付惊澜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道:“能把一件小事上升到地区矛盾的高度,看来蒋麒娶了一个不得了的伴侣啊……”
北方大会,各基地只允许三个名额进入,幕西山让护卫等在外面,带着桂成美和卢宝进去。
等在走廊的秘书立刻过来为三人引路,进入会议厅。
厅内百来平米,主位是盘龙基地方,下面是双排环形座位,每个座位间隔半米。由于s基地等级太低,幕西山被引到离主位遥远的下首第二排。满脸歉意的秘书亲自给幕西山拉开座位,倒好新茶。
坐在幕西山旁边的城主看到幕西山杯里飘满变异菊花的茶水,想到自己的白开水,立刻不满地叫住秘书,“诶诶!也给我也加点水,你们这些秘书咋回事?就光顾着前面大基地的人,不管我们这些小基地的了?叫了几次都没人来,让小黑找水老半天不回来,渴死我了……亏我还等着下半场大干一架,不败败火怎么行?”
秘书回头温声细语地解释,“非常抱歉,这是我们城主的私茶,并不算在会议开支里。”转头又殷勤地对幕西山说,“您如果口渴了,请务必随时叫我。”
旁边的城主撇撇嘴,看着秘书离开,凑到幕西山面前端详着那张脸说:“你就是s基地的城主?长得也没那么丑嘛?话说你是怎么勾搭上蒋城主的?要知道人连苏曼小姐都看不上!你俩又是什么‘永恒伴侣’,他不仅给你遮阳打伞,听刚进来的人羡慕嫉妒地说还亲自搜身给你穿鞋?你可真是太有本事了!”
小黑端着水杯过来,大老远就听见自家城主的大嗓门,抬头看到正走向主位的蒋麒频频侧目,小心肝一抖,赶紧上前捂住自家城主的嘴,气急败坏地说:“城主啊,管管您老的嘴吧,我就才走开一会儿,您就又乱说话!”
这两人相处的方式不同寻常,幕西山多看两眼,卢宝立刻凑过来小声解释道:“这时p基地的城主,其父老来得子,从小骄纵,前城主死的早,他七岁就继任城主之位。之前基地破城,就暂住在d基地,d基地是北方除了五个中型基地外占地面积最大的基地。那位黑秘书是历经前城主到现城主两任的秘书。这次代表p基地方的,只有他们两个。”
p基地城主托起下巴瞟了卢宝一眼,“我可都听到了哦……小炉子啊,参加了这么多次会议,你怎么还是傻乎乎的。”说完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凑到幕西山耳边压低声音说:“嗳……你这次可要小心点,我可听说了,这次的参会基地有好多都打算拿你做‘祭品’呢!”
又是“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