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将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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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与忧心忡忡陈的贺安相比,谷甘夙却是满不在乎的模样。

他本是不懂为何贺安脱了困境还是一脸晦涩的样子,但仔细想想到底还是明白了对方一力为自己遮掩的苦心。

诚然,通智聚灵了的精怪在贺府会受到更好的待遇与照顾,但毕竟谷甘夙如今的处境看得通透的人都明白。他几乎已成了被洗剥干净只待上火炖煮的灵禽,只待贺冲雨行将就木时就是一剂上好的大补药。

在贺安心中,公鸡唯一的生路,便是仗着贺府众人以为他乃是刚刚能听懂的小妖怪,今日并未多加看管。他自幼长在贺府,更视贺府为救命恩人,此时能一心想着如何助谷甘夙逃脱,心内已是挣扎非常。

每每动摇,贺安便会想起那日谷甘夙刻在木桌上的字。他低下头摸了摸公鸡头顶的绒毛。

自己的公鸡,已不是无知无觉的一般生灵了……

待咕咕脱难,自己只有一死以谢贺家养育之恩了。

贺安尽捡着偏僻的地方行走,时不时的观察着四周。他在回来的路上几次寻了空隙欲放谷甘夙走,却没想那公鸡今日竟黏人的很,几次飞出去不过数米低空绕了个小圈便又飞回了贺安的肩头。

几次的分别未果倒让贺安心中愈加酸涩:“咕咕……”贺安抿了抿唇,没有在多说什么。

他的公鸡尚且不谙世事,若是一言不是给他留下什么世俗挂碍,妨碍了日后好的修行可是不好。

贺安却不知道,那只蹲在他肩头埋头整理羽毛的公鸡也是舍不得他的。

贺府的供给果真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甚至常有些难得一见的灵果灵植,让贺安更加忧心忡忡。

继那日之后,谷甘夙却开始没心没肺一般的与狸奴一同修炼,对除了贺安之外的旁的一切都不在乎。

修炼之后常有些空闲闲聊,鸡同猫讲倒也说得明白。

白猫自言不过几十岁年纪,尚还不如耄耋老鸡谷甘夙大,是只天生便开了心窍的猫妖。

它年纪在妖精中虽只算是个幼崽,但心境眼界却像是活了许久一般,所以修为要高上常猫许多,也教了谷甘夙很多这世界的常识。

相处的久了,谷甘夙也知道这蠢猫最是嘴贱心软,便也从不在乎它说些什么。

狸奴也不吭不响的担负起教导谷甘夙的责任。他虽与谷甘夙并非同源同脉,甚至连胎卵之生都不尽相同,但除了先天功法之外凡是谷甘夙询问的就少有他不知的。

具狸奴说,他的主人是这天地间最博学之人,通晓天地奇事无所不能,才能让他耳濡目染知道这许多法门。只是有一日不知为何主人竟消失于天地之间,让他遍寻不着,自此才无从得知那些更高深的秘辛。

狸奴也因失了主人,自那之后便游走在世间成了一只野猫,性格才变得孤僻怪异起来。

「蠢鸟。白活那么久了喵。」狸奴看着又开始打起盹来的谷甘夙忍不住讥讽道

道爷不跟一只猫一般见识。未老先衰身六十心二十的谷甘夙无奈的睁开眼头,挑了个自认为最恰当的话题:

「狸奴,你主人为什么丢下你?」

「主人?主人才不是丢下我。他只是不见了喵。」

白猫挠了挠身下的木板,只觉得指甲有些发痒。他看了看眼前随风招摇的花花草草,只觉得牙根也痒了起来。便后腿一蹬扑向了狗尾巴草丛中,他边打了个滚,边用不屑的眼神看向谷甘夙,「只有你才会担心被主人丢下喵。」

「主人个鬼啊,道……小爷是自由身!」反被主人二字激的满心羞耻play的谷甘夙瞥了眼站在远处的贺安,到底忍不住还击,扑进了草丛与白猫扭打到一处。

片刻后,压在谷甘夙身上的白猫吐掉了嘴里的草屑与羽毛,淡然道:「你未认他为主也好,反正贺安也活不了多久了喵。」

本欲挣扎的谷甘夙闻言惊了一下,活不了多久?

白猫似是看出了谷甘夙的想法,不屑哼道:「你忘了贺安是凡人?蠢鸟喵。」说罢便甩了甩尾巴走远了去。远远的,狸奴懒散的声音便传到了谷甘夙的耳中,「若不是贺冲雨,贺安也不会变成孤儿……」

他怎么会忘了贺安是个凡人寿命难永……

不对!贺安的身世跟贺冲雨又有什么关系?

谷甘夙躺在地上,不顾满羽毛的砂砾草屑,很是不解的看看白猫远去的方向。他转过脸又看看一脸微笑的贺安,满心的不明就里。

狸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贺安是被贺府救了,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的冲喜么?

不是那个病秧子贺冲雨……贺安就不会变成孤儿!

就算不懂阴谋的谷甘夙在这般明显的话语下也能猜出狸奴所指的真相。

他想要问问贺安,但张口吐出的只有“咕咕”的鸣叫声。

他看着向他走来将他抱进怀中的贺安,只觉得为他心疼。

贺安是他在此世唯一的亲人,如果狸奴说的是真的……

可是自那一日后狸奴再未出现过,口不能言的谷甘夙也无法跟旁人打听清楚,只能干急上火。

妈个鸡,别等到道爷能说话那天!

如果真是贺家为了冲喜害了贺安一家——谷甘夙挺了挺胸脯,道爷定奉天尊令惩恶扬善!

不过事实上,一直到谷甘夙离开贺家都没有机会让他弄清这个事实。

又是一年桃花开。

吃吃睡睡修修炼炼的谷甘夙并不十分清楚已经过了多少年月。大抵是两三年?又或是四五年?他只能从贺安日渐宽厚起的胸膛与刚毅起的面庞得知年月的增长。

他按着狸奴的法子,又合着前世所学的经文符法,修为渐渐有所成就,只可惜还是不能口吐人言。

对于妖精来说,时间总是这么漫长,但这漫长当中却又有着太多的未知与等待。

这数年狸奴都不知所踪,陪着谷甘夙的只有贺安。虽然语言不通,但两人的感情已如亲人一般。

这几年中,贺家大公子的病情并没有贺安所想的那么糟糕,一开始甚至还一年好过一年。

只是今年贺冲雨的身体已然不容乐观,突然就衰败了下去。

这天夜里,贺安抱膝坐在院中,怀中是已经这几年来愈加爱睡觉了的懒鸡谷甘夙。

贺安轻轻抚摸着谷甘夙的羽毛,似在抚摸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般。一边抚摸一边仰头看着天空,今夜碧空如洗,只有一轮明月挂在当空,无风无雨,却让贺安心神不宁。

正是深夜宁静时,贺府中竟突然乱了起来。那骚乱方向正是贺冲雨的院子。

贺安一惊站起身来,竟是把谷甘夙摔在了地上。

被摔醒了的谷甘夙睡眼惺忪地抖了抖羽毛,有些迷茫的看着面前这个脸色大变的青年。

“咕咕?”贺安?

被鸡鸣叫回神来的贺安一把抱起谷甘夙,紧紧搂在怀中。人类微凉的体温让谷甘夙也清醒过来,他看着地上散落的三两根鸡毛,瞳孔兀的放大。

那羽毛交错相叠,成上坤下离之势,又有上兑下震之形。

谷甘夙当初在平宁观时虽不善卜卦,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却也记得儿时便牢记的歌诀:

地火明夷,忧患之人文生命,内之明外柔顺以蒙大难。泽雷随卦,枉费口舌行动,反有灾咎,受拖累。克长子,有血光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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