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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
便在正要跳崖的花雉出声时,那隐匿在了重重秋冬落叶之下的杀手,已然是从原地暴射而起,掀起漫天落叶飞舞,直朝距离最近的楚云裳,一刀劈去。
他速度太快,快到在场除了练过功夫的几人,其他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包括楚云裳!
可即便如此,察觉到突如其来的危险,楚云裳脑中分明还未有什么想法,可她的身体,却已是下意识的做出了避让的动作。
原本正背对着那杀手站立,在察觉到身后危险的时候,按理说人下意识都是先要回头,看看袭击自己的人是谁,再来才会进行避让;因为是背对着的,所以不知道对方是要以怎样的方法来袭击自己,也便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方式来进行躲避。
楚云裳是没学过功夫的,凭她千金小姐的身份,她也该如常人别无一二的这样反应。
但此时的她,竟是生生一个卧倒,往前扑去,正是面对这等从后袭击所要做出的最正确的躲避方式!
便在扑倒的那一瞬,一蓬刺亮的刀光逼来,贴着她的背后,飞快划下。
“刺啦——”
楚云裳穿在外面用来挡风的褙子,直接被划成了两半。
褙子里面的上衫,也是被刀风给擦过,不用看也知道,这件衣服同样的毁了。
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刀尖上的寒意,饶是心理强大如楚云裳,也是不禁条件反射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成功躲过了这一刀,她身体还正朝前倒着,眼看着下一瞬就会脸朝地结结实实的摔个狗啃泥,就感到眼前人影一晃,有谁过来一把扶住她,不让她真的摔倒在地。
然后就势一搂,力道一带,她跌跌撞撞的倒进来人怀中,几乎要跟楚喻一样被人给搂抱着。接着便感到他的手从自己腰畔掠过,匆忙间,她转头一看,雪色的袍袖堪堪没能遮住她的视线,那手已然伸向了自己身后,手指洁白如玉,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可便是这样的一只手,竟是空手接下了那重新逼来的短刀!
刹那间,原本素白的色泽,被层层血色渲染,晕开一抹豔丽的嫣红,染透了眸中最深处的一潭静水。
“!”
楚云裳下意识的睁大了眼。
正朝着这边飞速而来的花雉和暗卫,也是陡然愣住。
显然谁都没想到,为了拦下那把短刀,向来冷心冷肺的慕玖越,竟会不惜自己受伤。
手掌牢牢制住那把短刀,有彻骨的疼痛猛然泛滥开来。他面具下的眉微微蹙了蹙,但旋即就又松开了,因这痛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连他心口上那个伤的半分痛楚都比不上。
于是,他看起来很是云淡风轻的握着那把短刀,手腕一个巧妙的旋转,就让短刀转了个方向,被他血淋淋的手带向杀手的胸口。
那个杀手也是没想到堂堂越王竟会这样对付自己,但良好的心理素质并未让他有所愣神。他异常冷静的松开短刀,步法展开来,便想要避开慕玖越的反击。
一边退还一边想,一起来的人都死了,就剩自己一个,现下有越王在,看来这次任务是铁定失败了的。
不过失败也好,好歹他们能卖给雇主一个消息,越王是帮着楚云裳的。
杀手开始撤退。
但慕玖越显然不会让他从自己手中逃离。
怀中还在抱着楚喻,楚云裳也是窝在了怀中,这样一大一小的负荷让慕玖越很难施展开身手。可即便如此,那杀手不过才后退了半步,他就以眨眼都不及的速度,飞快将短刀捅进了杀手的胸膛。
便听“噗嗤”一声,短刀入肉,杀手眼珠子忍不住凸了凸。
等慕玖越松开手来,杀手朝后退了两步,旋即仰天栽倒,死得不能再死。
有人微微松了口气,可算死了。
这个血狱堂的金面杀手,当真比起银面铜面要厉害了太多。
花雉和暗卫此时也是奔了过来,见慕玖越整只右手都是布满了鲜血,花雉碍着身份没敢表态,倒是那个暗卫以极其冰冷极其严肃的口气道:“王爷,您受伤了。”
慕玖越随意点点头。
他怀中的楚云裳这时候也是直起身来站好,神色有些复杂,道:“殿下,你……”
她想说些什么,就被他打断:“你不给本王包扎一下?”
楚云裳立即闭嘴,转身爬进马车里,找来她的小药箱,抬头见绿萼过来了,便道:“你抱着喻儿。”
绿萼依言将楚喻从男人怀中接过。
脱离了慕玖越带着血腥气息的怀抱,楚喻很是有些激动的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的试图要表达出什么。
索性绿萼整日的照顾着他,知道自家小少爷的聪明机智,想表达什么想法就会比划出手势来。她认真的看着,揣摩着他的意思:“小少爷,你是在说,越王殿下是个大好人?”
【对呀对呀,越王叔叔是个大好人,他又救了娘亲一回呢。】
绿萼赞同的点头:“殿下的确是好人。小姐不过和他萍水相逢,他居然就对小姐这样好,和传闻中的明显不一样嘛。”
楚喻也是深有同感。
对啊,传闻中的越王,尤其是前世的越王,那可是冷血到连亲兄弟都能眼都不眨的斩了脑袋,哪像对自己和娘亲,虽然谈不上温柔,可他帮他们救他们的次数,掰着手指头也数不过来。
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没说过自己为什么要帮他们母子,这一直是个谜。
此时楚云裳正给慕玖越清洗着伤口,同时也在用银针进行着止血。但那短刀划得太深,被割破的手指没什么大碍,好好的包扎养一段时间就能好,倒是掌心上的伤,尤其是虎口处,几乎都能见到骨头了,若是不好好处理,怕是这只手从此会废掉,楚云裳当机立断,准备给他缝针。
她立即在小药箱里翻找着适合缝合伤口用的东西,头也不抬的道:“殿下,等会儿可能会很难受,你忍着点儿。”
慕玖越可有可无的点头。
他坐在车头,后背靠在车厢上,看她忙忙碌碌的,却又很有条理毫不紊乱,神态间也俱是从容认真,他突然觉得,自己受了这么回伤,倒也不算什么了。
就是恐怕这回受的伤,会被那几个蠢货拿去给他父皇吹耳边风了。
到时那几个人会怎样说他,让父皇革他的职,还是让父皇勒令他在王府里休养不准上朝?
真是有些期待了。
绿萼和花雉几人在一旁守着,见自家小姐似乎准备大展医术,要好好给越王治伤了,不由都放下心来。恰巧暗卫听见绿萼和楚喻的交谈,不由出声道:“王爷是好人。”
绿萼听见了,奇怪的看他一眼,没理他。
反正她不认识他,他夸他的主子,自己似乎也没必要接话。
倒是花雉不知怎的,冷笑一声:“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暗卫沉默了一瞬。
旋即道:“跟我来。”
花雉轻“嗤”一声:“来就来,谁怕谁。”
说着,就跟着暗卫离开这里,往远处走去。
绿萼目送两人离开,只觉莫名其妙。
妖孽和越王的那个暗卫是什么关系啊,难道他们两个认识吗?
好奇怪啊。
这边楚云裳已经开始给慕玖越进行伤口缝合了,因是在户外,只带了个小药箱,里面备着的医药用品并不如何的齐全,用来进行麻醉的麻沸散也并未有足够的份量。
她并未感到捉襟见肘,从容不迫的以酒和着让慕玖越服下麻沸散,等麻醉效果发作后,男人姿态有些懒洋洋的靠在车厢上,动也不动,只微微眯眸看她像是绣花一样认真而细致的缝合着伤口,用的也是最细的针,力求等拆线了,他的手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否则,这样一只玉雕般好看的手要是多了一道疤痕,她不仅会愧疚,同时也是会感到可惜的。
毕竟这伤是为了救她才留下来的。
不多时,伤口缝合完毕,楚云裳微微吐出一口气,随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慢慢的取掉银针,伤口果然都不再流血了。她放心的拿来纱布,给他的手进行包扎。
伤得最重的手掌被牢牢实实的包好,除完好的大拇指之外的四根手指,也皆是被细细的包裹了一圈。
她一边包扎一边嘱咐道:“伤口不能见水,这段时间少吃刺激性的食物,尽量不要用到右手。我会每两天去一趟王府,给你配药,顺便换药,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就能好了。”
现在还是初春,天气依旧有些冷,伤口愈合的速度相比较而言会慢上一点,但只要将养得好了,是绝对不会留疤的。
楚云裳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
慕玖越懒洋洋的应着,麻沸散的效果还在,他不太能动得了。
于是楚云裳就让刚刚领着花雉回来的暗卫将他家王爷抬进马车里躺着,他们要继续赶路回城。
等两辆马车重新开路,楚云裳抱着楚喻坐着,看原本一身洁白若素的人,此刻身上不少地方都是染了血,血花似点点红梅,开在那一片冰雪间,他微闭着眼靠在榻上休息,银色面具没能遮住那根根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映出一小片阴影,他呼吸平和,竟给人一种很无害的错觉。
楚云裳看着他,沉默一瞬后,方道:“殿下,谢谢你。”
他似是睡着了,没睁眼,也没说话。
楚云裳知道他有在听,便继续说了下去:“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何看我顺眼,但殿下三番两次出手相助,我有些……”她顿了顿,斟酌着用语,“无以为报。”
而后下定了决心似的:“若是殿下日后需要什么,我楚云裳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他终于睁开眼。
那双眸微眯,隐约流转着什么波光,看起来竟有些深邃。他斜睨着她,重复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云裳郑重点头。
他忽而一笑,笑容略有深意:“本王让你做什么,日后你便会为本王做什么?”
她继续点头:“就算是殿下想要我的命,拿去也无妨。”然后补充了一句,“喻儿除外。”
只要不牵扯到喻儿,任何事都可以。
喻儿是她的命,是她努力存活奋斗的唯一缘由。
若是没有喻儿在,她独自一人重生回来,怕是根本不会如现在这般顾及这个顾及那个,迟迟没有离开楚家,只为了能将和喻儿有关的一切都给铺垫好,以免留下什么隐患,会给未来的喻儿带来威胁。
所以喻儿是她的弱点。
唯一的弱点。
但有着这么一个弱点,她也甘之如饴。
谁让他,是她最爱的宝贝呢。
见楚云裳神态认真,慕玖越微敛了敛眸,以一种听不出来具体意味的语气道:“放心,本王还不至于让一个婴孩去送命。”
“……”
楚云裳不动声色的抽了抽眉角。
不至于让婴孩去送命?
那传言中,说少年时有一回率兵去攻打经常骚扰大周边境的北方生活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成功占领了一座要塞,不仅将上万俘虏给尽数坑杀,还将要塞里的男女老少也都给屠戮了个干净,搞了一出震惊整个九州大地的屠城的那位爷,是谁?
难道不是她眼前这位爷吗?
认识慕玖越前前后后加一起也有三年了,楚云裳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家伙偶尔也是会口是心非的。
接着谁都没再说话,慕玖越因着麻沸散的药效,继续闭目养神,楚云裳则轻抚着楚喻的后背,哄他睡觉。
她习惯唱歌来哄孩子,唱的调子轻轻的软软的,听得楚喻很容易就能进入梦乡,就连卧在脚边的大白听着,也是不由呼呼大睡。
慕玖越听着,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察觉到对面的人呼吸逐渐变得平缓,楚云裳调整着姿势将楚喻抱好后,抬头看了看,看着那已然是安睡过去的人,微微蹙了眉。
这个人……
好像和以前相比,的的确确是有一点不一样了。
这边楚云裳正观察着慕玖越,那边马车里,绿萼则是以一种堪称是诡异的目光,盯着坐在对面的两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发现,这两个人探讨了一番回来后,花雉那个妖孽,居然变得有些扭扭捏捏的。
甚至还跟个大姑娘似的红了脸!
这叫绿萼感到十分的震惊,甚至是不亚于当初知道自家小姐怀孕时候的反应。
就花雉这货,调戏起人的时候,那可谓是手到擒来、得心应手,似乎天生的一样,无比熟稔、无比自然,从没见过他调戏失败,也从没见过他羞涩脸红。
眼前这个会脸红的人,还是花雉吗?!
许是绿萼的眼神太过诡异,也太过直白,正沉浸在什么情景中回味着的花雉终于施舍般的看了她一眼:“绿萼,你盯着小爷干吗,难道是爱上小爷了?小爷就知道,像小爷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男子,绝对能把你这个小丫头给迷得七荤八素。”
说着,眼波流转,习惯性的抛了个媚眼。
其实他的年纪也不过弱冠上下,根本还是个少年人,但这妖孽的长相,偏生容易让人忽略掉他的真实年龄,被他勾得三魂都要去了七魄。
却是个媚眼刚抛了一半,剩下一半还没抛出去,就感到身边的人冷冷抬眼望过来。
花雉立时条件反射的敛眉垂眸,正襟危坐,一副乖乖听话的好孩子的模样。
只不同于寻常的豔红嘴唇微微嘟了嘟,小声嘟囔了句什么,这才闭紧了嘴,一个字都不再多说。
其实,若是绿萼懂上那么一点常识,就能看出,花雉这家伙,根本是被人给按着强亲了一通,这才春情泛滥,难得扭捏了。
可惜绿萼并不懂。
暗卫冰冷的目光这才收了回去。
见刚刚还在跳脱着的妖孽,这一下子就又变得正常了,绿萼反倒有些不适应,诧异的望着他:“花雉,你今儿吃错药了?不如让小姐给你看看,包管药到病除。”
花雉十分矜持的给了她一个白眼:“小爷哪里吃错药了?你可别忘了,小爷自己懂点医术的,可能会吃错药嘛。”
绿萼想了想,也是:“那你今天怎么……”
“小爷今天怎么了?”
绿萼语塞,半晌道:“像吃错药了。”
花雉几乎要气笑。
他斜斜瞥着她,毫不客气的毒舌:“你才吃错药了,你全家都吃错药了。”
却见小丫鬟神色因这句话变得有些落寞:“我没家,我的家人早就去世了,我只有小姐了。”
花雉听了,立时揣了一颗同情心:“对不起,小爷不知道。”
绿萼摇头,示意没关系。
反正父母去世都是她小时候的事了,这么多年,她已经记不清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这时候,马车已经进了城门,花雉随手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尚还热闹的街道,随口道:“你跟王爷从哪边来的?”
暗卫惜字如金:“王府。”
“哦。”花雉应了一声,“我还以为从那边过来的。身子没事吧?”
这问题听起来像是在问暗卫,但暗卫知道他是在说王爷,便道:“暂时没事。”
“这就好。”
越王府和汝阳侯府一样,都是在懿都的富庶区,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行驶到富庶区,在快要到了汝阳侯府的时候,马匹行进的速度渐渐放慢,等彻底停下来的时候,刚好停在侯府门前。
车里的人都醒了,楚云裳让暗卫将他家主子给换辆车坐。
麻沸散的麻醉效果已经过去,此时的慕玖越完全抛弃了洁癖,搭着暗卫的手下车,转而坐上了自家王府的马车。
里面的礼物已经被搬了下去,他看着一地的果壳,想起什么,掀帘喊住了楚云裳。
“楚七小姐,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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