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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声的说着,恍惚她瞧见他好似是笑了笑,一笑百媚生,周身的寒意都随着这浅淡至极的笑而收敛了许多,彷如冬日里盛开的第一支梅花,带着冷冽而优雅的清香,是再好的画师都描绘不出来的迤逦绝豔。
然后就不再抱她,将她往莫青凉怀中递:“本殿手有些酸。”
莫青凉忙俯身将楚云裳接过来。
小殿下再看了楚云裳一眼,转身就走了,一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之中,楚云裳找了一会儿,也没能再见到他。
而见小殿下离开了,好像还不打算再过来了,孩子们和女人们又开始手痒了,争先恐后地重新抱过来,接着要抱楚云裳。
想着刚才她都能让小殿下又是抱又是亲又是捏的,他们现在也要这样,她有了先例,应该不会再拒绝了吧?
却见小婴儿个性十足的昂着头,谁都不看,只搂着母亲的脖子在那里蹭啊蹭的,然后“嘤嘤嘤”的假哭了一声,表示自己困了,谁也不能抱,她要睡觉觉。
莫青凉立时带着歉意的笑道:“云裳今日起得早,可能还没睡饱,我哄她睡一会儿,酒席开始的时候再抱她过来。”
“哎,那好吧,赶紧去睡吧,大冬天的。”
生过孩子的夫人们纷纷表示理解,只年轻的小姐们和孩子们,眼巴巴的望着,为不能抱到漂亮妹妹而感到分外的扼腕叹息。
楚云裳回去睡觉了,莫青凉自然得作旁陪着。
目送着母女两个回了内堂去,当即不少达官贵人都是拉着楚玺,开始商量了,看能不能让七小姐和自家儿子孙子什么的,定个娃娃亲,他们要先下手为强,先预定了汝阳侯家这个小女儿再说。
楚玺哪能想到自家女儿不过才第一次在人前露脸,居然就能得到这样的青睐,尤其在场的还有宫中的几位娘娘,其中颇得盛宠的漱皇贵妃也是看到了先前自家小殿下和楚云裳的那一幕,便有意无意的和楚玺道,瞧这小女儿小时候就这样漂亮,长大了肯定更漂亮,要是能成了儿媳妇,那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
连皇贵妃娘娘也看中了自家女儿?
这岂不是在向自己抛橄榄枝,表明自家女儿直接能成个日后的皇子妃,或者王妃了?
这在当时的楚玺眼中看来,跟天上掉馅饼没什么两样。
只是那时候他爱女心切,如何能随随便便就给楚云裳定亲,好说歹说才将贵人们的橄榄枝给推了回去,不过他话说得也好听,只说女儿年龄还小,议亲的事,要至少长大了才能再谈,便也没让客人们生气,只觉汝阳侯果然处事圆滑,难怪能得陛下看重,少不得有这张嘴的功劳。
而就是这样一场百日宴,让得楚玺第一次知道,自己到底是生了个怎样的女儿。
不过才出生百天而已,就已经得了这么多人看重,其中不乏真正的豪门贵家,连皇室也横插了一脚进来。
楚玺觉得,自己得花更多的时间陪在女儿身边,一定要让她好好的成长。
至少,也得对得起她楚家嫡长女的身份。
他要让她成为日后懿都里,最具风头的贵女;他要让他的女儿,成为懿都所有王公贵族都争相想要求娶的对象!
于是时间慢慢过去,楚云裳慢慢长大,她表现出来的一切,超过了楚玺的预想不说,她每天都在不断的刷新着楚玺对她的认知。
天才神童,过目不忘,一学就会,举一反三?
楚玺发现,他的这个女儿,实在是太过聪慧,而她表现出来得越厉害,他也就越喜欢她,疼爱她,甚至不惜花费重金,几乎说破了嘴皮子,才说动了翰林院的阁老,让这位素来都是德高望重,桃李遍天下,拥有着绝对渊博学识的阁老,来给自家女儿讲一堂课。
许是故意要考验一下楚云裳的脾性,安排要讲课的当天,阁老故意来得晚了。
进书房虽晚,但其实阁老是提早就来了,不过并未现身,只悄悄地隐在暗中,观察着楚云裳的种种举动。
楚玺作为父亲,十分看重阁老的讲课,自然是和阁老一起暗中观察着。
这一看,就见书房里,小小的丫头乖乖坐在椅子上,因为讲课的老师还没来,她就坐在那里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喝茶打发时间。
等一杯茶喝完了,看看时间,距离上课还有一会儿,她就开始翻书,摆在桌上的书是三百千,她虽然早会背了,但此刻却还是认认真真的先从三字经开始看,看得不快不慢,是很认真的那种。
这样的读书姿态,看得阁老直点头。
老师还没来,知道做课前预习,至少求学的态度摆出来了,倒是个好学生。
况且她年纪还这样小,似乎才一岁多一点,还不到两岁吧?
这样小的年纪,难怪能被传为小才女了。
一刻钟的时间眨眼即过。
讲课时间已经到了,书房里的小丫头抬头看了看房门,见老师还没来,她也不急,只皱了皱小鼻子,就低头继续看书,看着看着,还会用手指蘸了墨,在一旁的白纸上不知是写写画画了什么东西,阁老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只得询问楚玺。
楚玺却是茫然摇头:“不知道,之前来讲课的先生,都没迟到过的。”
阁老听了,道:“之前给七小姐讲课的先生,都是怎么说七小姐的?”
说起这个,楚玺立时与有荣焉的笑:“他们都夸云裳是个神童,说自己才疏学浅,教不了她,让下官另请高明,下官这才想着请阁老来给她当老师。”
阁老也是笑:“好似老夫的一个学生,也来给七小姐讲过课的?”
楚玺点头:“嗯,是傅大人。不过傅大人只讲了半个月的课就不讲了,正是傅大人向下官提起阁老您,说下官可以找您试试看。”
傅大人和阁老一样,同样在翰林院中任职,因是阁老亲传弟子,能力颇高,也是十分得宏元帝看重,在文官里有着极高的声望,楚玺第一次给楚云裳请老师,请的就是傅大人。
只是没想到连傅大人都教不了楚云裳,这却是让所有人都诧异了。
甚至宏元帝对汝阳侯的七女儿也是略有耳闻,知道楚玺膝下有着一个极是聪慧的小女儿。
“连老夫的亲传学生都教不了,看来七小姐当真是个好苗子。”
阁老毕竟是阁老,即便是对着宏元帝,那也从来都是性子直,说话直白,从不遮遮掩掩,当即便道:“要是七小姐当真值得老夫教,汝阳侯,不用你说,老夫也会倾尽老夫半生所学,不求让七小姐成为怎样名垂青史的才女,少说也得让七小姐不负了她的小才女之名。”
楚玺面色一肃,立即一拜而下:“如此,下官在此先谢过阁老了。”
两人在暗中再聊了会儿,见规定的开始讲课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刻钟,楚云裳居然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只一边看着三字经,一边在纸上涂涂抹抹,偶尔坐得久了,她可能屁股不太舒服,她就小小的变动一下坐姿,却是一直都不曾从椅子上下来。
阁老瞧着,在楚玺有些紧张的目光之下,终于准备进去了。
他走向书房,才推开半掩着的房门,楚云裳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他。
小丫头长得还是那样水灵灵,眉眼十分的秀丽,只没小时候看起来灵气了,隐约有着一股子沉淀多年方才有的清冷凉薄,环绕在她周身,让她看着和别的小孩儿有着很大不同。
然后阁老就听见她开口说话,声音脆脆的,淡淡的,奶声奶气。
“请问您是阁老吗?”
阁老手中拿着两本书,以及一把戒尺,闻言朝她走过来,经过她书桌前,他看了看她手边的纸张。
却见那白纸上,竟是被她用手指头蘸墨,一笔一划写满了三字经,有的地方还简笔画似的配上了插图,画得虽然简单,寥寥几笔,甚至其中的人物都是肥头大耳的,但却很是惟妙惟肖,也不知是她即兴画的,还是之前有先生教过她。
这当真是读书写字画画,全都齐了啊。
阁老心中感慨着,却并不表现出什么来,只停在她书桌前,和蔼的看着她,问她:“我是阁老。我迟到了,你等我这么久,你不急吗?”
原以为这孩子会顾着自己的面子说不急,却见她眨巴眨巴眼,就很干脆的点头:“急。”
难得见到这样坦诚的孩子,阁老笑:“那你现在想怎么办呢?”
是会仗着自己迟到就撒娇闹着要玩不要上课了,还是会委委屈屈的找楚玺说不要自己这个不守时的人给她当老师?
阁老正想着,就听小丫头脆生生道:“阁老,您是阁老,除了休沐外,您和父亲一样,每天都要去太和殿上朝的,是不是?”
阁老颔首:“自然是。”
楚云裳道:“那么,你们都要上朝,你们是提前去,还是踩点去,还是推迟去?”
“陛下皇恩浩荡,自是要提前去,以表忠心,静候陛下。”
“那么,陛下是会提前去,还是踩点,还是推迟?”
阁老听着,眼睛微微一眯,隐约知道她是想说什么了:“陛下往往都是踩点上朝,鲜少会提前等候群臣。偶有特殊情况发生,陛下要推迟来的话,会有太监总管徐公公代为提前通传,让群臣等候片刻。”
楚云裳顺着他的话道:“陛下身为九五之尊,天命之子,陛下因故迟到了,都会让公公去给你们讲原因。傅大人以前同云裳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云裳想,王子守时,这也是和平民百姓一样的。既然陛下都能守时,轻易不会迟到,那阁老为什么迟到了,到现在都不给云裳一个解释呢?”
居然对阁老兴师问罪起来了。
书房外的楚玺几乎是要听出一身冷汗。
原以为阁老定是会大发雷霆,却听书房内沉默良久后,阁老轻笑一声:“好个厉害的小丫头,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我的学生,都教不了你,敢情是反过来被你给教导了。”
楚云裳知道眼前这个老人,正是傅大人的老师,她皱了皱小鼻子,道:“才没有,明明是傅大人说他最近有要紧事要忙,没空教我,才跟父亲推荐阁老的。”
这是又对傅大人拍马屁了。
阁老难得笑吟吟的:“行了,我的学生有空还是没空,我这个当老师的能不知道?你既然这样说了,我也就实话同你说,其实我早就来了,我在门外一直看你,你表现得很好,我很喜欢。”
“噢,那您现在是要开始考云裳了吗?不过云裳刚刚才看过三字经,您就不要考三字经了。”
之前来的先生,包括傅大人,全都是先要考她一考。
不过抽的全是三百千上的,而三百千不说倒背如流,这点太假,但单独随便抽其中一段让她背,她也能背得滚瓜烂熟了。
却见阁老摇摇头:“我不考你。我不管考你什么,你应该都早已会了,我直接给你讲课吧,你有哪里不懂,都说出来,我给你解释,或者三百千你都懂了,想学点其他的,我也可以教你。要是今日这堂课,讲得你我二人都皆大欢喜,以后我就继续给你讲课,不过到时候,你就得拜我为师了。”
于是接下来,阁老给她讲课,果然讲得两人对彼此都十分满意,当日就在楚玺的见证之下,行了拜师礼,从此楚云裳便正式成为了阁老最小,同时也是最后一个亲传学生,能和朝中不少文官互相称呼师兄妹了。
而过不多久,阁老自觉自己这个小学生,真的是太过聪慧,称为小才女的确是不为过的,他很快就给楚云裳又推荐了一位老师。
这便是楚云裳两位老师之中的另一位,宏元帝的老师,真正尊贵的帝师了。
帝师教授楚云裳的,自然和阁老教授的不一样。
帝师主讲帝王之术,御下之道,治国之理;阁老讲解的是儒家文学,古史野历,为人处世。
总之,这两位老师互补互足,倒也教了楚云裳大约两年的时间。
因为两年后的楚云裳,由着莫青凉和楚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受楚玺重视了。
甚至是,楚玺这个当父亲的,竟视她为毒蝎。
若非莫青凉离开汝阳侯府之前,说过不管怎样,楚云裳都不能死,怕是早在莫青凉前脚刚走的时候,侯府里的人,后脚就已经将楚云裳给害死了。
嫡女啊,还是个嫡长女。
更是个受尽所有人关注的嫡长女。
莫说懿都里不少人都是眼红她,侯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少爷小姐,只有着那么一半的共同血脉,哪个不眼馋她?
即便是楚玺,都因着她是莫青凉生的,不仅对她视而不见,更是对她一改往日,变本加厉,无数次不分青红皂白的教训她,鞭笞她,让得记忆之中那个乖巧得能让所有人都为之喜爱的小姑娘,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走到最后,她毅然跳下最黑暗的悬崖,便是摔得粉身碎骨,也再不回来了。
连个补偿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不,不是不愿给他。
她给过他很多次机会的。
以前楚玺不知道,现在年纪大了,想一想,总能想起来,她是给了他好多次机会的。
只是每一次,他不仅不接受,转而还将她刻意的讨好给狠狠践踏,踩得她一颗心都是碎到了不能再碎的地步,他也仍是不自知,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直至到了最后,她终于彻底死心,将所有都冰封起来,然后冷冷淡淡的喊他,父亲。
父亲。
父亲。
父亲。
她面色平静的喊他,语气平静的喊他,眼神平静的喊他。
每喊一次,他的心脏都要抽搐一下,仿佛多听一次,他就会距离死亡更进一步。
那么,她是有多想他死呢?
早就想了吧,十年前就该想了吧,十年前莫青凉走后没多久,他第一次打她,好似将她打到连哭都不会哭,整个人没了任何生气,眼珠子望着虚空,乌黑的色泽泛着死亡一样的苍白灰沉,她小小的蜷缩在角落里,许久许久都是没半点反应。
那一次,若不是赵氏眼看着不对,紧要关头急忙拦住他,怕是他真的就要将她给打死了。
想来就是从那一次起,她就开始恨起他了?
明明在那之前,她还是甜甜的喊自己父亲,偶尔高兴了,也会甜甜蜜蜜的喊爹爹,那声音啊,又软又柔,甜甜美美的,跟吃了一口蜂蜜一样,听得人心田都要彻底化开了。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他和她,明明是最亲的至亲,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到底是他做错了,他连原谅都不能求!
不敢求得原谅,只能在她的报复她的压迫之下,希冀能借着那微薄的血脉,来求得她的仁慈,好让他们继续苟活下去。
他们谁都不想死。
至少不想现在死。
至少以她的能力,她若是想要他们死,那绝对是轻而易举。
可如今,她却是只一点一点的折磨着,虐待着,让他们生不如死,让他们享受一下当年她所承受过的。
明知她是在报复,却还是无法,并且也是无能为力去阻止!
是不敢,还是害怕?
回想着十多年前的楚云裳,再看着眼前这个十多年后的楚云裳。
楚玺恍惚觉得,自己这辈子,当真是如她亲口所说,众叛亲离,半点实在的好处,都没落得。
权力,地位,身份,势力,这些不过都是过眼云烟,人死了,一撒手,就什么都没了。
妻子,儿子,女儿,孙子,这些也全没一个是真心实意对他的,全都只看着他手中的各种权力,白眼狼一样,全是虚情假意。
何其悲哀,何其悲凉!
可他如今却还不能出事,更不能死。
一旦死了,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仰头看着楚玺在望着自己发呆,那一双因年纪大了,而略显浑浊的眼里,陡然掠过了许许多多的复杂神色。楚喻眨了眨眼,然后转头望向楚云裳,“啊啊”一声。
【娘亲,外祖父在干什么啊,他望着我在想谁?】
显然楚喻十分明白,尽管自己长得可爱,但也没可爱到能让人一直看着回不过神的程度。
难道是在透过自己看娘亲吗?
楚喻瞬间福至心灵。
听到楚喻的声音,楚云裳转眼一看,楚玺还真的是在发呆,当即轻咳一声:“父亲,时间不早了,我们该上车了。”
她这样一说话,声音在薄雾间带来淡淡的凉,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温度,激得楚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然后烫手山芋一样,忙不迭就将怀中的楚喻递给她。
“嗯,走吧。”
楚玺不敢看她,转头就上了旁边的马车。
楚云裳淡淡看着他的背影,什么都没说,转而便在绿萼的扶持之下,搂着楚喻坐上照旧是大憨拉着的车,绿萼也跟着坐进去了,花雉则熟稔的给大白套上马鞍,让它继续充当一匹马,和大憨一同拉车。
赵氏等人也是纷纷上了车,准备就绪后,几辆马车共同驶离了侯府,朝着郊外而去。